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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方言考初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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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

天王爺

鄉人稱天也,一曰歎息之詞。國人自古而今數千年來,敬天法祖,惟天為大。且若太史公之言者,人窮反本,未嘗不呼天而已。人言“天王老子”者,亦類此意,亦曰老天爺。然則詢之鄉人曰,既有玉皇大帝,何以又以天爲王爺?玉皇居於天上,則王爺與玉皇何以論尊卑?或謂天王爺即玉皇之別稱,或以天王爺在前,玉皇在後。先後之說,蓋以玉皇大帝姓張名百忍,而天之所存,早於其所在也。呼王爺者,如竈王爺、龍王爺、閻王爺、玉王爺、,皆親民之神祇。玉王爺者,即玉皇爺也。故鄉人以王皇相通耳。王以通徹天地之稱,賦至尊之名。民間常用之。稱爺者,殆始於近古。梁顧野王《玉篇》:“俗爲父爺字。”北朝佚名《木蘭辭》:“軍書三十卷,卷卷有爺名。”又:“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至於近代以往,則用爲詞綴,有尊崇之意。

日頭

固始人俗呼太陽曰日頭,蓋古之官話也。李榮《漢語方言大詞典》:“太陽。一,東北官話。吉林長春,遼寧沈陽、錦州,黑龍江哈爾濱。富田《春天》:‘日頭偏西了,只剩兩桿子來高。’二,冀魯官話。天津。《陰陽八卦》第十四回:‘正午當中,日頭當頭,腦袋頂反光,影子踩在腳底下。’山東淄博、桓台、壽光。《真本金瓶梅》第二一回:‘五娘這回日頭打西出來,從新又護起他來了。’《醒世姻緣傳》第四九回:‘晁梁放倒頭鼾鼾的睡到日頭大高的。’河北石家莊、井陘。一九三四年《井陘縣志料》:‘邑人呼日爲日頭’,言日在天上,舉首可以見之也。三,膠遼官話。山東院煙台:外邊日頭毒,快來家。山東青島、丹東。《水滸傳》第二四回:‘我倒不曾見日頭在半天里便把喪門關了,也須吃別人道我家怎地禁鬼?’四,中原官話。山西運城、河南鄭州,河南鄭州、洛陽,李準《兩代人》:“只留下一輪紅日頭,噴射著萬道光焰。陝西漢中、戶縣、山東平邑,安徽阜陽。”山東平邑,安徽阜陽。”蓋因之也。

踅風

固始人稱旋風曰穴風,或作學風,又謂本作茓,即如稻茓子狀而作盤旋也。茓字見本書“稻茓子”條。俱非,實則應作“踅”,與茓音同,茓字下文已辨。言踅者,本爲會意字,讀如滯,象一足而行,如今言瘸子也。丁度《集韻》:“踅、?,一足行也。或从帶。”司馬光《類篇》:“踅,丑例切,一足行也。”亦讀作學,有旋轉之意。丁度《集韻》:“踅,旋倒也。”是以後世字書並著二音義。張自烈《正字通》:“?、踅,並俗字,舊本?音熾,躍貌,一曰踰也。踅,音薛,旋倒也。又音熾,一足行。”張玉書等《康熙字典》:“《集韻》丑例切,音跇,一足行。或作?。又似絕切。音?。旋倒也。”字从足,多與辵相通。逝字遰字皆本有去往之意。《說文》:“逝,往也。从辵折聲。讀若誓。”段玉裁註:“《釋詁》《方言》同。《方言》曰:‘逝,秦晉語也。’”又:“遰,去也。从辵帶聲。”段玉裁註:“《夏小正》:‘九月,遰鴻雁。’遰,往也。”顧野王《玉篇》:“徒計切,迢遰也,往也,去也。”其類殆如踅字?字皆有一足行之意,恐非偶然。宗福邦《故訓匯纂》:“遰作逝。《廣雅·釋詁一》:‘逝,行也。’王念孫疏證:‘《史記·屈原列傳》鳳漂漂其高遰兮,《漢書》作逝’。”踅與?爲異體字,而逝與遰同意,且有互通之例。故可知踅字雖見於宋元字書,然其所本應有其自。據此啟發,則考踅之與蹛字,可知也。蹛字有圍繞之意。《說文》:“蹛,踶也。从足帶聲。踶,躗也,从足是聲。躗,衛也,从足衛聲。”釋行均《龍龕手鏡》:“蹛,踶也。踶,蹋也。”則中古以後,蹛字表蹋義。又表滯留之義。司馬遷《史記·平准書》:“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司馬貞索隱:“韋昭音滯,謂積也。”宋佚名《朝野遺記》:“和議成,顯仁後將還,欽朝挽其輪而曰:蹛之第與吾南歸,但得為太一宮主足矣,他無望於九哥也。”蓋踅爲後起之會意字,从折从足,足折有傷,故一足行。然又有蹛字,替換聲旁帶作折而爲?字踅字,即《正字通》所謂並俗字也。而蹛字非其本形,乃滯留之滯字替換形旁而作蹛,故音滯,乃強調其義與行步有關也。又音多,義同,音或與學可通轉。滯與學,其聲紐《康熙字典》:“《廣韻》《集韻》並直例切,音滯。又《集韻》當何切,音多,義並同。又《史記·平准書》:‘留蹛無所食。’註:‘索隱曰:音逝。’謂貯也。”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多,(古)端歌,(廣)得何切,端歌開一平果。薛,(古)心月,(廣)私列切,心薛開三入仙。”於是乃知踅字乃不同來源之字變化形聲符而適同形也。字書所見踅之讀作薛者,本從滯留之滯而來。滯留引申有徘徊不進之意。元張國賓《合汗衫》第一摺:”則你也曾舉目無親,失魂亡魄,繞戶踅門,鼓舌揚唇。”《水滸傳》第二十四回:“次日清早,王婆卻才開門,把眼看門外時,只見這西門慶又在門前兩頭來往踅。”劉鶚《老殘遊記》第二回:“次日清晨起來,吃點兒點心,便搖著串鈴滿街踅了一趟,虛應一應故事。”又以蹛字有圍繞之義,而踅既承其形,亦承其義,亦有回轉之意。《水滸傳》第二四回:“約莫未及兩個時辰,又踅將來王婆店門口簾邊坐地。”淩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五:“他是有心的,便踅入門來一看,見這些人舉止氣象,心下有十分瞧科。”《兒女英雄傳》第四回:“那跑堂兒的答應了一聲,踅身就往外取壺去了。”又引申出盤旋、旋轉之意。元關漢卿《哭存孝》第三摺:“想著十八騎長安城內逞豪傑,今日個則落的足律律的旋風踅,我可便傷也波嗟。”元王實甫《西廂記》第四本第四摺:“四野風來,左右亂踅。”《水滸傳》第二九回:“武松一踅,踅將過來,那只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望後便倒。”明康海《春日行樂》套曲:“且看這風亭月榭,翠扶疏,嘉樹遮,綠蒙茸,芳草踅。”元代已有言風之迴旋之狀曰踅,則後世無怪也。固始之謂穴風、茓風,實應寫作踅風,踅字出於蹛,源於滯。鄉人耆老言之爲死人魂魄所化,則見怪異之談也。今王明河《方言詞典》收詞有“穴風”“踅摸”“茓子”者,實當統一用“踅”字也。

天時

望亮

固始人謂天將明爲望亮,一曰要亮。鄉人謂眼望天要明亮。先祖母語。望者,猶在望也。宋梅堯臣《黃河》詩:「浴鳥不知清,夕陽空在望。」宋司馬光《和留守相公有懷游賞》:「西湖在望親朋遠,節物那堪處處逢。」宋葉適《送龍水還潭文》:「秋成在望,一郡同喜。」言在此即見彼也,又曰將至也。蓋其字本義即有企望之意,會意,象人登高而望遠,如高瞻遠矚之意。據《古文字詁林》望字甲骨文字形作(甲三一二二,人名望乘)、(乙六七三三)。商承祚《說文中之古文考》謂:象人登高舉目遠矚。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卷八:象人引領企趾舉目而望之形。從其本義引申而來。本義爲遠看,謂看者即曰在望,言伺也、覗也,希冀也;謂所看者即曰遠望,則曰瞻也。一曰可假借爲方,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說。若據此言則解作方亮,言將要也,亦可通。《詩·邶風·簡兮》:「簡兮簡兮,方將萬舞。」三國魏阮籍《詣蔣公》:「猥見采擢,無以稱當,方將耕於東皋之陽,輸黍稷之稅,以避當塗者之路。」唐李白《大獵賦》:「方將延榮光於後昆,軼玄風于邃古。」清戴名世《慶曆文讀本序》:「方將理其舊業,而與世之學者左提右挈,共維挽風氣于日盛也。」即爲將要明亮之意。亮,明也。如以望作方,直爲詞義。

要亮

要,言將要也。《漢書·廣陵厲王劉胥傳》:“人生要死,何爲苦心?”宋徐鉉《柳枝詞》第八:“天子偏教詞客賦,宮中要唱洞簫詞。”要本爲腰之本字,見於《說文》。後人謂欲曰要,復謂將來者曰要,皆言未發而將發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後人謂欲曰要。《文選·班固答賓戲》:“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呂向註:“要,致也。”同書劉禎《贈五官中郎將》:“要我以陽春。”呂向註:“要,期也。”來者,去之對。迎面而來者曰來,背面已去者曰去。先秦時已謂迎面而來者爲要也,後世實其義,用以爲俗常。《詩·鄘風·桑中》:“要我乎上宮。”朱熹註:“要,猶迎也。”故其義同上條。

見亮

固始人爲始見天光曰見亮。見與現同原,本爲用目之人能視物,然物不出現則人不能視,故雖本義爲用目者看視,亦出現爲義。夫世界之本,在先有物質而後有意識,人亦物質之一,不出現人則謂無人,故物體有出現,表於形色,而人觀之在目,聞之在耳,感而知之,即意識之動。漢劉安《淮南子·修務訓》:“而明弗能見者何?”高誘注:“見,知也。”同書《覽冥訓》:“昔雍門子以哭見於孟嘗君。”高誘注:“見,感也。”若世界無一物,則人無所見。必先有物而人見則意識到處乃謂之有。漢許慎《說文》:“見,視也。从目儿。凡見之屬皆从見。”清段玉裁注:“析言之,有視而不見者,有聽而不聞者;渾言之,則視與見,聽與聞一也。用目之人也。”商承祚《福氏所藏甲骨文字考釋》:目平視爲見,目舉視爲望,決不相混。其本義之中又引申有出現、顯現之義。《莊子·則陽》:“得其兩見。”成玄英疏:“見,顯也。”《荀子·勸學》:“天見其明。”楊倞注:“見,顯也。”同書《賦》:“不見賢良。”楊倞注:“見,猶顯也。”班固《漢書·鄒陽傳》:“情見力屈。”顏師古注:“見,顯露也。”天有光明而人見其出現故也。

晌會

鄉人呼中午曰晌午,一曰晌會。晌午者,見古之辭書。張自烈《正字通》:“同晑,音響。日向明也。俗謂半刻曰半晌。舊註:音賞,晌午。並非。”張玉書《康熙字典》:“《篇海》:‘始兩切,音賞。晌午也。’”其字本應作曏,俗作晌。《說文解字》:“曏,不久也。从日鄉聲。《春秋傳》曰:‘曏役之三月。’”段玉裁註:“《禮》註曏字或作鄉。今人語曰向年、向時、向者,即曏字。又曰一晌、半晌,皆是曏字之俗。”張自烈《正字通》:“曏,許亮切,音向。往時也。又不久也。《左傳》:‘曏役之三月。’又明也。《莊子》證曏今古曏曩音別義同,古借鄉,俗作晌。”《說文》有曏無晌,而後世以晌爲俗字。鄉、向二字聲韻同,當是同音替代。阮元《經籍籑詁》:“鄉讀爲向。《荀子·仲尼》鄉方略註。鄉讀曰向。”其字从鄉之聲旁,亦有聲旁表義之意。“鄉”與“向”通用,有表示時間之意,則引申之而有計時之用。故近古用“晌”言中午也。

下晝

凡言下晝者,閩浙方言多指下午。陸澹庵《小說語詞匯釋》引《拍案驚奇》卷十一:“下晝時節,有一個姓呂的客人叫我的船過渡。”岳國鈞《元明清文學方言俗語辭典》引《西遊補》:“今日下晝,陳先生在我飲虹臺上搬戲飲酒,為你這樣細事,要我戲文也不看得。”殆亦見於江浙方言中。岳國鈞《辭典》引《太倉縣誌》:“自晨至午曰上晝,未申時曰下晝。”固始方言謂“下晝”意為晝將下,夜將生,天將昏暗也。別地所謂者,以上下之下爲義,如言上午下午。固始方言以之爲動詞,如言晝將下,則是詞義引申所致。

挨黑

固始方言謂天昏將夜曰挨黑。“挨”字本義有擊背之謂,後以物之相近亦曰挨。《說文解字》所言:“擊背也,從手矣聲。”明張自烈《正字通·手部》:“挨,今俗凡物相近謂之挨。”清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說文本字俗借為它用一條謂:“挨,又借為比附義。”則該字本為方言用字,借用“挨打”之“挨”形,故靠近、比附皆為俗所稱“挨”。固始方言既謂天昏將夜為挨黑,蓋以夜俗呼天黑,則挨黑謂之時間相近者如物之相近而挨也。如言:“眼看天挨黑了,他咋還不回來呢?”

麻攃眼

固始人謂夜色降臨曰麻什眼、麻胡眼,蓼東人亦謂麻攃眼,如言天色不早。古人謂眼麻攃,即此。朝鮮徐命膺《方言類釋·中州鄉語》收錄“眼麻攃”一詞。後使用範圍漸小,固始或與他處皆有古時通語之孑遺也。言麻什、麻胡者,皆以麻爲義,言知覺不清也。《水滸傳》第三十二回:“那三四個村漢看了,手顫腳麻,那裏敢上前來?”《西遊記》第四回:“大聖輕輕掄鐵棒,著頭一個滿身麻。”視覺不清,亦是其中之一理。

入定

固始人謂鄉人夜深人靜爲“入定”,一曰“睡定”。詞見古文獻。《漢語大詞典》:“佛教語。謂安心一處而不昏沉,瞭瞭分明而無雜念。多取趺坐式。謂佛教徒閉目靜坐,不起雜念,使心定於一處。唐玄奘《大唐西域記·曲女城》:‘時仙人居殑伽河側,棲神入定,經數萬歲,形如枯木。’唐白居易《在家出家》詩:‘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多不應。’”然非承襲也。“入定”爲佛教用語,乃指心境進入固定狀態,專一無雜。方言謂夜深之時,時人皆入睡夢,世界皆安定也。

固始人言時間多作昝,如問何時曰好昝子,曰費時多少曰多昝,這麼久曰這昝,代指以往不能記憶清楚之時曰那昝子。查辭書有“多咱”條。“咱”又作“喒”、“偺”、“昝”、“儹”,意指何時。《金瓶梅詞話》第二六回:“不知多咱,尋了自盡。”《醒世姻緣傳》第三八回:“一百里路,明日趕多喒到家?”又第六十回:“你爹八十的人了,你待叫他活到多昝?”《白馬遺音·馬頭調·世界上》:“今日離別了,未知何時纔得見,多偺團圓?”又《三俠五義》:第九回“且找幽僻之處藏身,暗暗打聽老爺多儹起身時,叫你們一同去。”《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三二回:“有好的,你沒有見過,多偺我同你去打一個茶圍。”其字本作昝,所用非習見,假借“咱”字表義,“咱”字有“偺”“喒”等異體。又與“儹”字同音,故相混之。當從本字而改也。

頭里

“頭里”一詞,蓼東謂之“頭令”。固始方言意指有三,一曰以往之時,與“開先”、“頭起”詞義相近;一曰初始;一曰位處在前。陸澹庵《小說語詞彙釋》言:“頭里有兩種意義,(一)開始,《醒世姻緣傳》三:是你秋胡戲,從頭里就嚎啕痛哭了,怕你心焦,我沒做聲。(二)以前,《紅樓夢》七十三:三十年頭里的焦大太爺,眼裡有誰。”又可見其意指前頭,在前也。此陸氏失收,然亦見其引用。陸澹庵《小說語詞彙釋》“看人下菜碟兒條”引《紅樓夢》第六十回: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兒,寶玉要給東西,你攔在頭里。然未知此條義項,則考釋疏漏。

地理

煻灰

固始方言讀“煻”作唐,方言中有“火煻子”、“煻灰”。謂“火煻子”爲積貯帶火存溫所在,當本古義,見煨子條下。謂“煻灰”竈下餘燼及草木灰曰煻灰,又以土路田野風揚起之灰塵曰煻灰。《廣韻》:“煻,煻煨,火。”《龍龕手鏡》:“煻,灰火也。”“煻灰”、《齊民要術·臘脯》:“其魚草裹泥封,煻灰中爊之。”又《武王伐紂平話》:“如有不死者,得罪之人推在炮烙煻灰火坑之內。”“火煻子”自煻字得意,謂存灰火所在,固始方言好以子綴詞命名,故灶之別名爲“灶煻子”、“火煻子”,且火盡所成之灰輕,吹噓風動之際則可揚之,道路之上細塵與其性極似,故方言中以燼灰爲煻灰,亦名道路居所飄散積落之細塵為煻灰。

埯子

固始方言讀作俺。音調見同音字表。谓埯子义爲着落,引申爲所在,又引申為確定。埯字一作垵,義爲土坑。《玉篇·土部》:“泥坑”。《廣韻·敢韻》:“垵,坑,今之窊掩是。”江淮方言多子綴詞,垵子,猶言坑子。坑之既鑿,猶言位置佔據已定。猶言“飯垵子”謂之飯局,謂有垵子爲有著落,沒垵子爲沒著落。又言“有垵子”謂有所可爲之事,“大垵子”謂事業、局面大。蓋以土坑、位置之意引申而來。土坑引申爲掘土為坑,複引申爲種瓜豆,複引申爲落定成種,複引申爲著落之意,又引申為有所依靠、背景。如言:“你那事情可得垵子,可知道咋弄罕?”又“今個有飯垵子,就不回家吃飯了。”又言:“他有大垵子,說話硬實。”

坎子

固始謂形勢陡斜而高者曰坎子,讀作砍。溫美姬《梅縣方言古語詞研究》收梅縣方言地理類詞有“坎”,謂其意為“高陡之堤岸,《梅縣詞典》著其本字空缺,《客贛報告》以其本字爲‘磡’,實則本字爲‘坎’,或作‘磡’、‘墈’古有兩意。《廣韻》上聲感韻苦感切:‘坎,險也,陷也,小罍也,形似壺。’《集韻》去聲勘韻苦紺切:‘坎,險岸,或從勘。’皆溪母。古書用例有之,北齊賈思勰《齊民要術·義倉賑濟》:‘又要管淘河砌磡,又要管辦水桶麻繩。’此‘磡’指堤岸,筑堤岸可用土石,故字或从土或从石清范寅《越諺·地部》:‘磡頭,岸也,有石磡、田墈,分二名。’”,固始人凡言道經丘陵斜坡者,直言“坎子”,所別者謂“上坎子”、“下坎子”耳,又謂水濱陡地曰“塘坎子”、“河坎子”、“田坎子”,正與溫氏考論者相似。茲不必贅言。

堽子

固始人謂丘曰岡,然則蓼西有鎮曰馬堽者,今改爲崗也。考堽字,蓋崗之異體也。遼釋行均《龍龕手鏡》:“堈,音岡,甕也。堽??,三俗。堽,正,音剛。壠也。”清張玉書等《康熙字典》:“堽,《字彙補》同岡。陸雲《答車茂書》:‘結罝繞堽,布網弭山。’”明歸有光《嘉靖庚子科鄉試第五科對策》:“堽置斗門,使渠河之通海者,不湮於潮泥;堤塘之捍患者,不至於摧壞。”土之於山,岡之於罡,形旁義近而替,聲旁音同而更,字之正俗之常態耳。然則又爲缸之假借字。李昉《太平御覽》卷七四二引《靈鬼志》:“婦獨守家,見屋中一大堽,試發,見一大蛇,便作沸湯,悉灌殺之。”當求諸地名之考焉。蓋以其地,東夷西隆,故號爲崗,則非假借,乃異體之字,可定。

親屬

妗子

鄉人呼舅父之妻曰妗子。妗字古見,有美好之意。《說文》:“??,??妗也。”又:“妗,??妗也。一曰善笑皃。”段註:“《玉篇》曰:‘??妗,善笑皃。’按,《集韻》:‘俗謂舅母曰妗。巨禁切。’舅之妻不稱母,云舅母,亦俚語也。”宋陳彭年《宋本廣韻·鹽韻》:“妗??,善笑貌。”又《咸韻》:“妗,美也。”又:“喜皃。”自宋以來則專爲舅母之稱。宋司馬光《類篇》:“妗,聲兼切。《說文》:‘??妗也。一曰喜笑皃。又虛咸切,女輕薄貌。又蚩占切。又巨禁切,俗謂舅母曰妗。’”宋丁度《集韻·去聲第八》:“俗謂舅母曰妗。”《增廣字學舉隅》卷四:“俗謂舅母曰妗。”其字或作“??”。明張自烈《正字通》:“妗,舊註音掀,??妗,善笑貌。按,《說文》??妗也,孫氏丑廉切。妗??也,一曰善笑貌,孫氏火占切。??妗互訓,義未詳,故《正韻》皆不收。《六書故》:‘??,巨禁切,今人謂舅之妻曰??。亦作妗。’??與妗形聲切讀各殊,合爲一,泥。”則古字書無??字,宋張耒以爲合舅母二字音讀而爲禁字之聲也。《河南府志·禮俗》:“舅母謂之妗,《通雅》:‘巨今切,亦作??。’張耒《明道襍誌》曰:‘王聖美言,經傳無嬸與妗字,考其說,嬸字乃世母二合,妗字乃舅母二合也。’”可從。蓋《說文》本有“妗”字,有善笑之意,或本書作欦。清桂馥《說文義證》:“一曰善笑皃者,《類篇》引作喜笑貌。《廣韻》:‘??妗,喜貌。’《玉篇》:‘??妗,美笑貌也。’本書欦,含笑也。”以其言女子之笑靨,故替換女部形旁也。??字唯《六書故》目爲妗之別體,孤證不立,況不見於歷來字書,難以稽考。若合舅母二音,而聲似禁字之讀,則以“妗”字記音,亦非不可能也。後是以“妗”字呼舅母,則舅母之義大行於世,而善笑,歡喜各義漸寢矣。

稱謂

侉子

固始人謂北方人也。蓋本有大意,則以侉、瓠等字羅列,觀其義,皆有大意,則其聲旁夸之語源可爲大意也。引申爲言語不正,如言誇大。《書·畢命》:“驕淫矜侉,將由惡終。”孔傳:“言殷眾士驕恣過制,矜其所能以自侉大。”又引申爲言行不一。《說文》:“???也。从人夸聲。”段玉裁註:“古本皆作??,惟《類篇》誤作備耳。心部曰:‘??者,??也。??者,??也。’??今隸作憊。?者,意內而言外也。按《爾雅》《毛傳》皆曰夸毗。體多柔然,則侉即夸毗之字乎?”《金石萃編?西鄉侯兄張君殘碑》:“君恥侉比,慍於群小。”以其言行不一,曲意諂媚,又引申有言語不正不清之意。《兒女英雄傳》第十二回:“安太太連忙拉住他問了問一路風霜光景;聽他說話雖帶點外路口音兒,卻不侉不怯。”又第三十二回:“他就侉一聲爪一聲的道:‘吾叫梆子頭,難道你倒不叫噴嚏嗎?’”又以言語不正引申爲言語不正之人。《醒世姻緣傳》第七七回:“不知那裏來的一個侉老婆,你來看看呀!”又引申爲蹩腳。《兒女英雄傳》第三四回:“卻說公子過來,見程師爺正在那裏合老爺議論今年還不曉得是那一班侉腳色進去呢,那莫、吳兩公也不知有分無分。”第十四回:“那短盤驢搭上馬褥子倒騎得;那侉車子只怕老爺坐不來罷。”固始人稱北方人曰侉子者,與稱南方人曰蠻子相對,故有南蠻北侉之稱。鄉人嘗謂說話不能聽辨清楚者即是口音蠻者,呼爲蠻子。頗疑侉與之相對,即言語不能辨別者,然言語之間又有粗鄙之含義,應如上述引申也。

身體

活口

固始人謂虎口穴也。張拇指、食指,其正中爲虎口,音轉爲活口。又丈量單位,亦是此名。朝鮮徐命膺《方言類釋》收“一扎”“一虎口”,即是。古之官話詞彙也。

雞呴子

鄉人以小兒不足十二歲者,呼其陰莖曰雞呴子。名之曰雞,自古有之。雞與鳥皆所指也。然則南人謂枳椇曰枳枸子,椇、枸二字聲紐韻部可轉。枳椇者,固始人呼爲拐棗,見草木條。其狀如雞爪,曲鉤支離,得名當緣此,書作枳椇,乃轉語也。小兒陽氣未足,精氣不旺,而其陰不勃,彎垂支鉤,故名。而雄雞之唱白,挺胸縮頸,亦支鉤狀也,且人陽具勃起狀與雞鳴仿佛,故謂雞呴也。

雞巴子

其意有二,皆穢語。其一,鄉人呼成人男陰也。俗作雞巴。又作???。《紅樓夢》:“女兒樂,一根???往里戳。”又作????。《金瓶梅詞話》第三十七回:“積年好咂????,把????常遠放在口裏,一夜他也無個足處。”則固始因俗呼也。其二者,如口頭俚語,今謂髒話、嫌字之類。

??子

固始人或言秋子,少者不知所指。故老謂是詈語,即豬屄也。竊以其字本應作??,爲女陰之別名。《字彙·尸部》:“??,女人陰名。”《篇海類編·身體類·尸部》:“??,女人陰異名也。”《康熙字典》:“《字彙》:才余切,聚平。女陰名。”蓋其音聚,與秋字音近。或以舊稱不習用,則專爲母豬呼也。

髁腦子

固始人謂膝蓋之名。此字葉祖貴等人錄方言詞彙皆作空字,不知具體字形。王明河《固始方言詞典》作髁,甚是。髁字古已有之。漢許慎《說文》:“髁,髀骨也。从骨果聲。”清段玉裁注:“髀骨猶言股骨也。醫經亦謂之股骨。沈氏彤釋骨云:腰?骨旁臨兩股者曰堅骨,曰大骨,曰髂,一身之伸屈司馬焉。故通曰機關,關之旁曰髀樞,亦曰樞機者,髀骨之入樞者也,在膝以上者曰髀骨,曰股骨,其直者曰楗,其斜上俠髖者則所謂機也。按,髀之上曰髖,即俗所謂髂也。髁者,髀與髖相按之處,人所以能立能行能有力者,皆在於是,故醫經謂之機骨。空論曰俠髖,曰機是也。醫經曰腰髁骨者,其字當作?,即髂字,不當作髁。《文選》注引《埤倉》曰:‘髂,腰骨也’。”隋顧野王《玉篇》:“髁,口臥、口禾二切,髀骨。又胡瓦切。”日本僧空海《篆隸萬象名義》:“髁,口臥反,髀、臀骨。”陳彭年《廣韻·麻韻》:“髁,膝骨。《說文》口臥切,髀骨也。”《馬韻》:“腰骨也。”《過韻》:“髀骨也。”殆爲腰髀之骨,至《廣韻》之前皆然。惟見《廣韻》則始著“膝蓋骨”之義。而宋以降乃或多見以“髁”爲膝蓋骨之名者。明張自烈《正字通》:“《六書故》:‘今人以厀端爲髁,踵兩旁圜骨爲踝。’”固始方言即因襲近古方言詞彙意義而來。固始人謂髁腦子爲常,亦有呼爲髁頭子者,頭子、腦子皆指頭部而言,頭腦者,指代其形狀與其所處也。蓋大骨兩端有凸起者,形既如腦門,而所處骨短,如頭腦,即固始人所俗呼,亦起名有自。

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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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作敤。固始人讀音與科同,以上聲讀闊音也,見同音字表。凡讀科音若闊之變爲上聲。謂持棍棒條竿之類長物作擊打之狀也。則?字故有擊打之義,《說文》:“?,研治也。”《龍龕手鏡》:“?,研理也。”《廣雅·釋器》:“?,椎也。”同書《釋詁》第二:“?,推也。”《釋詁》第三:“?,擊也。”清王念孫疏證:“椎與擊同義。”馬敘倫謂:“擊蓋?之本義,故从攴。”固始人因其舊義而用之。蓋其字从攴果聲,與稞、課等字仿佛。余永梁以其字象手執棍條敲擊果樹之形,可從。今固始方言猶用其本義。如言:“樹高很了,?的梨跟棗子掉下來就栽爛了。”又引申爲擊打之意。如言:“小鬼孩子,皮得每個樣子,看我不對你家大人講,?不死你。”皆其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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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人讀鵲、確、雀等字與藥、腳等字同韻,則?亦然。敲擊之字,不獨爲?,亦有?字。字書所謂。或謂字即是敲,然方言有敲字,如言“敲鑼打鼓”、“敲門”等,而?字與?字同義,非敲字可比。又聞陳寅恪江西人,方音讀恪字與此例同,後雅言改其音讀作雀,殆與此類似。固始人多有從江西瓦西壩遷來者,或爲江西方音之餘緒乎?若此則當爲?字之異讀也。

固始人謂使細條隨己意而曲直成形曰迂,又謂課子亦然。竊謂其字或本作扜。扜字本意有指??之意。《說文》:“扜,指麾也。从手于聲。??,旌旗所以指??也。从手靡聲。”段玉裁註:“??,各本作麾,俗。今正扜??爲雙聲。”又:“从手之意,凡旗之所指曰指??。師之耳目,在乎旗鼓也。”以其有指??之意,則引申有導引之意。《尸子·貴言》:“熛火始起,易息,及其焚雲夢、孟諸,雖以天下之役,扜漢江之水,弗能救也。”又引申爲引弓之意,如言挽、張也。《山海經·大荒南經》:“有人扜弓射黃蛇,名曰蜮人。”郭璞註:“扜,挽也。音紆。”《呂氏春秋·壅塞》:“左右有言秦寇之至者,因扜弓而射之。”高誘註:“扜,引也。”又以其動作與手有關,則引申出持有之意。指??之如言師之耳目,在乎旗鼓,是以有引導之意思。而固始方言中所言,即《荀子》“木直中繩,輮以為輪”之輮,令物曲直如己所欲,其意與引導相似。以己之所欲往,以手引物成形,殆與方言相合。至於課子者,教子令其成如己所願之才,又是進步之引申焉。其有導引之意,則又能引申爲延伸之意,如“扜腰”,即方言謂體育鍛煉中預熱活動延伸手足腰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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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人謂“舂”曰“??”。二字韻同,其聲旁紐通轉。王明河記作“尰”,非是。《宋本玉篇》:“尰,市腫切,足尰也。亦作??。”《康熙字典》:“尰,《廣韻》時冗切。《集韻》《韻會》豎勇切,並音瘇。《說文》:‘脛氣腫。本作??,从疒,童聲。’徐曰:‘下濕地則生此疾。’今文作尰。《詩·小雅》:‘既微且尰。’《集韻》:‘或作??。’”蓋所用之字,其義與方言相去甚遠也。竊謂其字應作??,其字同舂。《中華字海》:“同舂字,見《簡明科技詞典》。”鄉人望文生義,以其聲旁作“中”,即讀作中。或以通轉而就音。

??盹

鄉人謂打瞌睡爲“??盹”“??瞌睡”,即“打盹”“打瞌睡”也,蓋以人打盹時點頭,鄉人謂上下之動作如搗藥者曰中,本字應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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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人謂人物居遠處蠕動而不行者曰崴,如言人於坐中不定,則言崴屁股,如蛆芽子。如言人入池塘泥中以足蹋泥,深入其中以取蓮藕者爲崴藕。如鳥雀將抱卵,伏時先挪動其身以調適其姿,即曰崴窩。又因鼈冬眠時先在泥沙上蠕動以入,故呼其名曰崴八,且諧王八之音也。今檢字書詞典,則其字應作“??”,凡與原地蠕動不行之義有關,方言中所稱者皆應作“??”,亦作“”。《中華字海》:“??,同。《西遊記》第七十二回:‘臥魚將腳。’”方言中多見之者。《漢語方言大詞典》第、頁。固始則漸其風習乎?

固始人謂以足尖踮起立於物上者曰此某物也,其狀態即言“此子”。如人言爬高上低此板凳,此梯子。殆與“踩”“蹋”字近義。其字應作“跐”。《廣雅》:“跐,蹋也。履也。”顧野王《宋本玉篇》:“跐,祖解、子爾二切。蹋也。”丁度《集韻·紙韻》:“跐,蹈也。”又同韻:“跐,履也,或書作??。”又《蟹韻》:“跐,蹋也。”張自烈《正字通》:“跐,鉏買切,釵上聲。行貌。又蹈也。《莊子》:‘跐黃泉而登大皇。’《列子》:‘躇步跐蹈。’又紙韻,音子,義同。韓愈《曹成王碑》:‘行跐汊川。’《通雅》曰:‘以今鄉音考之,阻買之音爲近。’俗作踹。”張玉書等《康熙字典》:“跐,《廣韻》雌氏切,《集韻》淺氏切,並音此,蹈也。《博雅》:‘履也,蹋也。’《釋名》:‘跐,弭也,足踐之,使弭服也。’《列子·天瑞篇》:‘若躇步跐蹈,終日在地上行止,奈何憂其壞。’《淮南子·齊俗訓》:‘必有菅屩跐踦、短褐不完者。’左思《吳都賦》:‘將抗足而跐之。’註:‘跐,躡也。’又《集韻》阻氏切,音?,義同。”跐字屬紙韻,至今多讀作此,其音大抵變化不大;其義則踩踏也,即與方言語義相符,故可定其本字乃“跐”也。王明河詞典失收。

固始人謂以手握物而收手曰喏,記音之字也。其實本應作搦。見於字書。本作按壓之意。《說文》:“按也,从手弱聲。”段玉裁註:“按者,抑也。《周禮·矢人》:‘橈之以眡,其鴻殺之稱。’註曰,橈,搦其榦,謂按之下令曲,則強弱見矣。元應書曰:搦,猶捉也。此今義,非古義也。”《史記·扁鵲倉公列傳》:“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藏,練精易形。”曹植《憂思賦》:“搦素箏而慷慨,揚《大雅》之哀吟。”賈思勰《齊民要術·雜說》:“河東染禦黃法,碓搗地黃根,令熟,灰汁和之,攪令勻,搦取汁。”引申言之,則有握、持之義。《後漢書·臧洪傳》:“撫弦搦矢,不覺涕流之覆面也。”唐韓愈孟郊《納涼聯句》:“君顏不可覿,君手無由搦。”又有捉義。《北齊書·厙狄士文傳》:“士文聞之,令人捕搦,捶楚盈前,而哭者彌甚。”唐裴諝《判爭貓兒狀》詩:“貓兒不識主,傍家搦老鼠。”宋陳鵠《耆舊續聞》卷六:“張元天聖間坐累終身,嘗作《鷹》詩云:‘有心待搦月中兔,更向白雲頸上飛。”方言之義,當時引申。如言“一把搦死你”。

固始方言謂以手擰物而轉、謂繩索柔物糾纏皆曰鳩,陽平聲,或曰即揪字,非是。蓋揪雖是以手捏物,而無旋轉、糾纏之意,且固始方言中有揪字。如“打架揪頭髮”、“揪住”等詞。揪讀上聲,與普通話同。二字聲雖相似而小異,義亦相仿而有別。《說文》:“摎,縛殺也。从手翏聲。”徐鉉註:“居求切。”顧野王《玉篇》:“摎,午厥切,折也。”然而摎字本爲縛殺之意,與旋轉之意相去甚遠,實爲引申所致也。段玉裁《說文解字註》:“縛殺者,以束縛殺之也。凡縣死者曰縊,亦曰雉。經凡以繩帛等物殺人者,曰縛殺,亦曰摎,亦曰絞。《廣韻》曰:‘摎者,絞,縛殺也。’多絞字爲長,今之絞罪即古所謂摎也。引申之,凡繩帛等物二股互交,皆得曰摎曰絞,亦曰糾。”固始方言謂繩索謂柔物之糾纏,正段茂堂所謂摎字之義引申而來者,然則繩索相交,其形如旋轉,故又可以引申出旋轉動作之意,蓋繩索之能互絞互摎,則是搓厝所致。

固始方言讀作“月”,意同折,令物不直也,又有折疊之意。或讀作缺平聲,或讀作滅平聲,當爲三字可以互訓者。葉祖貴《固始方言研究》詞彙表爲空字。字應作抈。《說文》:“抈,折也。从手月聲。”徐鉉註:“魚厥切。”桂馥《義證》:“折也者,《太元·羨·上九》:‘車軸折,其衡抈。’《晉語》:‘其爲德也深矣,其置本也固矣,故不可抈也。’韋註:‘抈,動也。’”蓋與方言音近義同。然則折疊之意又非固始縣所獨有。《中國歌謠資料·滬謠外編》引江蘇民歌:“六忙忙,丈夫出門抈衣裳。”可見其當系古漢語詞彙之孑遺,而江蘇、固始皆有之也。

固始方言讀“捱”同挨而上聲。其義有二,其一謂拖延,如言捱一會、捱一出子、捱一翁子、捱捱;其一意如碾壓之意,如言捱墨、捱糖、捱碎。所謂捱糖、捱碎迨此類也。王力先生謂此是後起字,故不見於《說文》《玉篇》。宋代有拖延之意。《朱子語類》卷三九:“曾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過,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研磨之意,迨如拖延。明馮惟敬《烏鬚朝天子曲》:“絹羅兒細篩,瓷缽兒爛捱。”《京本小說·錯斬崔寧》:“卻說劉官人馱了錢,一步一步捱到家中敲門。”《水滸傳》第二十三回:“就石頭邊尋了氊笠兒,轉過亂樹林邊,一步步捱下岡子來。”《醒世姻緣傳》第四十二回:“若抵拒延捱,打了你自己,還拿你家屬送監。”可見宋代語錄,明清小說多見之。即有拖延之意。然此字從手從厓,或以研磨爲之本義,若王力先生釋義也。“厓”字,《說文》:“山邊也”。《玉篇》:“水邊,或作涯。”謂“捱”爲研磨者,正以聲旁象物之有邊際,形旁象動作,則邊際推移,碾壓所前,徐行之貌。引申爲拖延遷延之意。固始方言得其本義,亦用其引申之意。信繁按:王明河謂此字作胹,引《說文》:“胹,爛也。”此字今讀如鵝音。《左傳》:“宰夫胹熊膰不熟,殺之。”段玉裁曰:“謂火熟之而未熟也。《方言》:‘胹,熟也。自關而西秦晉之郊曰胹。’按,《內則》作濡。”可見,雖然固始方言雖有讀二爲愛者,則是浸淫江淮方言所致。《紅樓夢》中有二、愛之辨,正是此也。而“胹”雖可讀作“挨”作“捱”,然碾壓成碎爛之動作與用火煮爛者,既分別明顯,而各有部首,不必別作訓字,淪于牽強,疑惑試聽。又王氏言,固始人謂拖延者爲“挨挨”。則字本作“捱”,右文已辨。二字音同而義異,不可混為一談,用字記音。則自今以後,恐固始鄉人,皆信王氏之說,而真相隨寢矣。捱爲本字,不必別解。

固始方言謂長物兩頭有所承接,若橋樑然者曰凳,久之則曰架橋與承托,遠望形如凳子,故曰凳也。其實不然,考字書乃知本爲“??”字。??字音鄧。《方言》卷七:“??,儋也。”郭璞注:“今江東呼儋兩頭有物爲??,音鄧。”戴震疏證:“儋亦作擔。”清宣統《東莞縣志·方言》:“擔物兩頭稱曰??。”注:“溫仲和言:州俗,凡擔物既得一頭,求加一頭曰添??頭,兩頭之物輕重相懸曰不??頭。莞語與嘉應同。”固始人谓架物爲鄧,或曰擔。實則是??也。

“拌”字今人僅讀去聲,古者實有上聲之讀。固始方言讀本字上聲,聲同“板”,義如“扔”,有二義項,一曰捨棄、丟棄;一曰浪費、白費。“拌”字屢見。《廣韻》:“普官切,平桓滂。又蒲旱切,元部。”揚雄《方言》卷十:“楚人凡揮棄物,謂之拌。”《廣雅·釋詁第一》:“拌,棄也。”王念孫疏證:“拌之言播棄也。播與拌古聲相近。《士虞禮》:‘屍飯播余於篚。’古文播爲半,半即古拌字,謂棄余飯於篚也。”又唐溫庭筠《春日偶作》:“夜聞猛雨拌花盡,寒戀重衾覺夢多。”明《警世通言·呂大郎還金完骨肉》:“欲要爭嚷,心下想到:‘今日生辰好日,況且東西去了,也討不轉來,幹拌去涎沫。’”丟棄、扔棄,即有脫手而去之意,因此引申出白費、浪費之意,如言投入花費良多,而無實效,遂將投入之成本等同於丟棄,故言白費、浪費亦曰“拌”。明黃宗羲《張元岵先生墓誌銘》:“短簷破屋,皆拌數十年之力,曉風夜雨,沈冥其中。”鄉人但能言而不能訓其字,雜用別字諧音替代,總是權宜之計。稽考鉤沉,雖所得本字與今之簡字形同,令人訛混,然終還原本相,不致有聲無字,可與習用代字雜用也。

敵流

“敵流”又作“提溜”。固始方言同。其义有二,一曰一手提物,一曰物悬挂之状态。吳祖光《闖江湖》第三幕:“我們把這兩個壞蛋給提溜來啦!”。此意即手提物之意。又有“打提溜”,謂物懸而晃動。《中國歌謠資料·褡連兒搭》:“麥子磨成面,芝麻磨成油,黃瓜上了架,茄子打提溜。”蓋“敵”即“提”之音變。“提”與“敵”音同。《說文》:“提,挈也。”作“提攜”之意,本音“題”,後變為“敵”。這在方言中尤其明顯。又作“滴溜”。元楊梓《霍光鬼諫》第二折:“慨君王圣怒難分辨,便是老性命滴溜在眼前。”《醒世姻緣傳》第九回:“我開了門,一像個媳婦子扳著咱那門桄打滴溜哩!”《醒世姻緣傳》第六七回:“那回回婆從裡頭滴溜著艾前川一領紫花布表月白綾吊邊的一領羊皮襖子,丟給那覓漢。”河南方言亦有之。

“擓”字意為擦拭。固始方言谓之如挠痒之意。《廣雅·釋詁》:“擓,拭也。”又“磨也。”王念孫《疏證》:“擓亦揩也,方俗語轉耳”。《廣韻》:“揩摩”。《集韻》:“枯懷切,并音匯,揩摩也,又抆拭也。”“擓”可訓作“揩”、“拭”。《廣雅》:“揩,磨也。”《廣韻》:“揩,摩拭。”《爾雅·釋詁》:“拭,清也。”郭璞註:“抆拭掃刷,皆所以絜清。”諸子皆有反復動作以清除不適物之意。固始方言謂撓癢爲擓癢,可視為揩癢、拭癢之意。

“敹”字音遼。固始人謂縫補衣物曰繚,其實本字當作“敹”,本義為選擇。亦有縫補之意。《尚書·費誓》:“乃善敹甲胄。”孔穎達疏引鄭玄曰:“敹,謂穿徹之,謂甲繩有斷絕,當使敹理穿治之。”《新唐書·藩鎮列傳》:“敹甲訓兵。”章太炎《新方言·釋器》:“凡非綻裂而粗率縫之亦曰敹。”皆有縫補、縫紉之意。今作繚,然繚爲繞意。《說文·糸部》:繚,纏也。《集韻·宵韻》:繚,繞也。《楚辭·九歌·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王逸注:縛束也。當是假借用字。縫衣者以針穿刺而引線,章太炎謂綻裂而粗率縫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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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人如言花哨雜亂,謂彩色相雜而亂用目也,或作冤。妻張曉宇說,辛丑年二月初三閒談,以陳淋子人俗語也。問當以何字書之,妻謂鄉人因聲作字,當書作冤。竊謂今之花哨者,即多而雜亂之意,字當作?。《說文解字》:“?,幡也。从巾,夗聲。”《宋本玉篇》:“?,幡?也。”《宋本廣韻》:“?,幡?。”《康熙字典》:“《唐韻》《集韻》《韻會》並於袁切,音鴛。《說文》:‘幡也。’又《廣韻》:‘繙?,亂取。’《莊子·天道篇》:‘孔子繙十二經。’註:‘繙?,亂取之也。’”乃以古訓而見,則?以幡訓,其聲韻同在一部,而幡又與繙爲異體。《說文》又以冤註繙,《說文解字》:“繙,繙冤也。从糸番聲。”段玉裁註:“《玉篇》繙下曰冤也,《集韻》引《說文》同,蓋謂繙字爲複字而刪之,不知繙冤爲疊韻古語。《集韻》《類篇》皆曰:‘繙??,亂也。’是冤俗作??也。巾部有幡?二篆,亦是疊韻,小兒拭觚布也。此謂亂也,仍當補亂字。下文二字皆訓亂。”而繙有亂意,且段玉裁謂冤之俗體爲??,則書作冤字雖無不可,然則冤字多用作冤屈、冤枉之意,爲明其源,則方言辭書當書作?或??,不失嚴謹焉。

固始人謂氣味飄漾爲“盎”。“盎”爲音讀,或解作“按”,有仿佛、類似之意,亦可備一說。《孟子·盡心上》:“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朱熹註:“盎,豐厚盈溢之意。”杜牧《李賀集序》:“春之盎盎,不足爲其和也;秋之明潔,不足為其格也。”蘇軾《答李邦直詩》:“詩詞如醇酒,盎然薰四支。”又《新釀桂酒詩》:“搗香篩辣入瓶盆,盎盎春溪帶雨渾。”又謂充盈,于氣、味上說,亦可通暢。說“仿佛”之意者,因辭例所致。如人言屋舍久不灑掃,便盎霉亢氣。言嶺南水果盎面瓜味。言盾椿盎臭蟲氣。以此類比於彼,比喻之手法也。然若說,此物充斥彼物之氣味,亦不爲凝滯。

固始方言讀如雅言,義如徑直不管、放任。“仰”字見於《說文解字》。《說文》:“仰,舉也,從人從卬。”桂馥《說文解字義證》:“仰即卬之分別文。”“仰”爲“卬”之後起字,“仰”有舉起之意。《說文》:“舉,對舉也,從手,與聲。”《廣韻·語韻》:“舉,擎也。”故而“舉”之動作,表示將物托舉而見於人,此字有義素者二,一曰向上,一曰顯示。自顯示之義素又引申爲張開之意。《周書·蘇湛傳》:“湛聞之,舉聲大哭。”《西遊記》第四十七回:“八戒笑道:‘不曾籠,吃了。’小的道:‘你不曾舉口,怎麼就吃了。’”“舉”“仰”互訓,則“仰”字亦可同舉引申之爲鋪開、敞露之意。《齊民要術·種穀》:“春若遇旱,秋耕之地,得仰壟待雨。”又《常滿鹽花鹽》:“風塵陰雨,則蓋;天晴淨,則仰。”故由此可見,仰有展開、鋪開、打開之意,由此引申爲鋪展放任,不加干預幹預之意。固始方言之義項即從此來。

固始人謂放任曰緊,如言儘他去;亦曰持續,亦曰頻繁、總是,如言儘跟這樣;亦曰更後、更遠,如言儘那邊、儘東頭,言儘大後個、儘大強個。實應作“儘”。謂頻繁、總是者,當出於“盡”字之意。明張自烈《正字通》:“儘,與盡同。詳見皿部盡註。”宋洪邁《容齋三筆·北狄俘虜之苦》:“元魏破江陵,儘以所俘士民爲奴,無問貴賤,蓋北方夷俗皆然也。”宋楊萬里《中和節日步東園》詩之三:“莫恨峭寒花較晚,流連春色儘從他。”引申言之,全都之義又可引作盡頭、更遠也。《兒女英雄傳》第四回:“公子看了看,只有儘南頭東西對面的兩間是個單間,他便在東邊這間歇下。”既謂更遠,則時空之行,所以任其往,乃知其然,故亦可謂任之也。元佚名《九世同居》第二摺:“與我請箇明師,立一箇義學,但鄉中人家孩兒,儘他來讀書。”《西遊記》第十六回:“其餘管他,儘他燒去。”清孔尚任《桃花扇·寄扇》:“那時錦片前程,儘俺受用。”又以所言更遠也,則歷歷所行,又有持續之意,謂之總是也。《兒女英雄傳》第十五回:“褚大娘子道:‘二叔怎地儘喝酒,也不用些菜?’”劉鶚《老殘遊記》第六回:“那張二禿子也是個不知利害的人,聽得高興,儘往下問。”方言因之。且所謂方言者,亦有古語源也。若任之者曰儘子,古語言儘只。《兒女英雄傳》第十一回:“張姑娘道:‘你老人家知道喲,不要儘只慪人來了。’”又第二十回:“又告訴褚大娘子道:‘讓姑娘吃些東西,哭只管哭,可不要儘只餓著。’”又曰“儘著”。元馬致遠《青衫淚》第二摺:“妾身裴興奴,自從白侍郎後,儘著老虔婆百般啜哄,我再不肯接客求食。”明金鑾《一枝花·除夕》套曲:“儘著他翠輭紅轎媚早春。”清孔尚任《桃花扇·投轅》:“儘著狐狸縱橫虎咆哮,這威風何須要?”《兒女英雄傳》第十七回:“一哥,你不用儘著打扮了,你只管見去罷。”又曰“儘讓”。張天翼《仇恨》:“那傷兵差不離昏了過去,張開著一半嘴,張開著一半眼睛,儘讓別人拖著。”又管夠曰“儘夠”。元佚名《漁樵記》楔子:“楊孝先云:‘這儘勾盤纏了。’”《花月痕》第十二回:“賈氏道:‘三十兩儘彀開銷。老爺要明日,我就回去趕緊張羅。’”此可略見我固之古風餘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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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人謂仰頭曰傲,王明河記字如是,蓼東人則讀作“告”,仰頭則謂“頦告子”。然釋義有誤。竊以爲字當作“?”。其字本爲頭高,《說文》:“?顤,高也。从頁敖聲。”段玉裁註:“當云:頭高也。《廣韻》云:頭長。”引申有高大之意。顧野王《玉篇》:“?,五高切,高大也。”又引申爲驕傲之意。宋丁度《集韻》:“?顤,高也。”《康熙字典》:“《集韻》:‘音傲,義同。’”則頭高而言其額高頭長也,自此引申有高義,頭之高昂亦其旨矣。且“?”字从頁敖聲,頁部者其義與頭相關,敖聲者所从聲旁有高有大之意。人頭高昂,而鄉人所謂者,可定此字爲本字也。

性情

腌臢

固始方言凡謂腌臜者,其意有四,一曰骯髒污秽不洁之事物,一曰齷齪猥瑣、令人不快之人之事之物,一曰吝啬小气之人,一曰不在乎之發語,一曰使人厭惡不堪、以某言行惡心人。河南鄭州、開封等地取污穢不潔義項用之。廣東人則曰揦鮓。《漢語方言大詞典》:“廣東廣州,粵語。骯髒。呢個地方好揦鮓。不乾淨,不吉利。放過死人嘅地方,好揦鮓。”蓋“腌”本字見於《說文》。《說文》:“漬肉也,從肉,奄聲。”段注:“肉曰腌,魚曰饐。””元代時,“腌”字有獨用情況,義項有三,一曰弄髒,蓋即“腌臜”之省。王實甫《西廂記》第五本第三折:“枉腌了他金屋銀屏,枉污了他錦衾繡裀”。一曰惡劣、窮酸。今人張相《詩詞曲語辭匯釋》卷五:“腌,詈辭,惡劣之意。”顧學頡《元曲釋詞》:“腌,引申有醜惡、窮酸之意。”元代楊景賢《西遊記》第三本第九出:“休更出你那鎖空房,腌見識。”一曰極其極度。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一:“把張君瑞送得來腌受苦。”元賈仲明《蕭淑蘭》第一折:“離不了之乎者也腌窮儉。”故此可見,“腌”在元代多是“腌臜”之省,又有自污穢不潔引申爲“惡劣、窮酸”。“臜”字,在古爲濽,意為“不潔”。又有“濽污”,章太炎《新方言》:“今通謂污灑爲灒,讀如字。或直謂污曰灒,俗字作臢。重言曰腌臜,猶坱黨也。”又明代焦竑《俗用雜字》:“物不潔曰?贜,有音無字。”《說文》:“濽,污灑也。一曰水中人也。從水贊聲。”《法苑珠林》卷九十四引《雜譬喻經》:“有一比丘,不彈指來大小便,濽污鬼面上。”“濽污”即“污穢”之意。“腌臜”二字本是連綿詞,其韻部相同,含義相似,合用爲詞,在宋代文獻中可見。趙叔向《肯綮錄·俚俗字義》:“不潔曰腌臜。”又《張協狀元》第十出:“紙爐裡又腌臜,他來供床下睡。小神思量,外面門破弗好看。”元代即指“惡劣、窩囊”之意,《集賢賓·秋懷》:“腌臜氣怎地消?淹煎病何日愈?常記得牡丹亭畔共歡娛。”《小說語詞彙釋》引《說唐》四:“秦瓊又被王小二冷言冷語,受了腌臜之氣,所叫茶飯,不是宿的,就是冷的。”又引《拍案驚奇》:“況我當不得這擦刮,受不得這腌臜,不如死了,與他結個來生緣罷。”故有此可見,“腌臜”一詞本義是指污穢不潔骯髒之物,經過宋元俚語、話本等處,即由人面對腌臜之物所產生之感官引申爲惡劣、厭惡之意,又由此感情引申出窮酸、窩囊之意,因此又引申出窩囊之人這一義項。固始方言中三種義項實際上是完整保留“腌臜”一詞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產生之原本義與引申義。謂物骯髒爲“腌臜”,如言:“小孩子知道啥,泥巴漿子那麼腌臜,還不是拿過來就盤?”謂齷齪令人不快之意,如言:“也不知道他見天想啥子,腦子裡都是腌臜點子。”謂人吝嗇,如言:“你真是腌臜,又沒跟你借多少錢,一分兩毛都不借。”謂不在乎不稀罕,如言:“腌臜熊,不給就不給,又不是只有你有。”謂以言行令人不快者,如言:“這算啥事呢?你這樣腌臜他。”

禿儂

固始方言謂含糊不清曰禿儂,銳物磨鈍亦曰禿儂,又多指說話言語不清之意,又謂說話不清者爲禿儂舌子、禿儂舌頭。小說中寫作“突突噥噥”、“突突囔囔”,見于陸澹庵《小說語詞彙釋》引《西遊記》第九十三回:“八戒與沙僧在方丈中,突突噥噥的道:‘明日要雞鳴走路,此時還不來睡。’”又引《西遊記》第九十四回:“呆子爬將起來,突突囔囔的道:‘好貴人!好駙馬!親還未成,就行起王法來了。’”即謂小聲嘀咕,言語含糊不清貌。物之不銳則禿,言之不清則儂。

固始人謂人神情呆滯、行爲遲鈍者曰信,記音之字也。王明河記作“婞”字,非是。許慎《說文解字》:“婞,很也。一曰見親。从女幸聲。楚詞曰:鯀婞直。”段玉裁註:“很者,不聽從也。王逸《離騷註》同。”《康熙字典》:“婞,《廣韻》胡頂切,《集韻》《正韻》下頂切,並同悻。《說文》:‘很也。’屈原《離騷》:‘鯀婞直以亡身。’又《集韻》下耿切,同倖。一曰親也。”竊以爲考其本字,則當作“囟”,即讀作信音。“囟”字本爲小兒頂門心頭骨未合之意。有“傻”字者,其字部件即从“囟”字會意。司馬光《類篇》:“傻,數瓦切。傻俏,不仁。一曰輕慧皃。”丁度《集韻》:“傻,傻俏,不仁。”《廣韻》:“傻,傻俏,不仁。”《正字通》:“傻,沙雅切,沙上聲。輕慧貌。《韻箋逸字》:‘傻音灑。’《韻會》:‘傻俏,不仁。’又輕俊。《西廂記》傻角兒正合輕俊貌,不仁未詳。《漢書》葰人縣本從傻,今誤作葰。據《箋》說。舊註:‘傻偢,不仁。’《同文舉要》訛作傻,訓傻俏與俊同,並非。”《康熙字典》:“《廣韻》沙瓦切,《集韻》《韻會》數瓦切。並沙上聲。輕慧貌。《韻箋逸字》:‘傻音灑。’《韻會》:‘傻俏,不仁。’”諸書皆有“傻俏”一詞,“俏”亦作“偢”,《正字通》舉字書中有以俊、傻相訛之例。所以相訛者,實在聲旁也。“傻”字聲旁作“夋”,應讀若“唆”。“唆”“傻”二字聲同韻近,可以聲轉。改“夋”之“厶”爲“囟”,以區別“俊”,故二字有別也。以“囟”改其形,則“囟”之表示人癡呆、呆傻之意者,應與詞義引申相關。蓋小兒頭骨未合,許慎《說文解字》:“囟,頭會匘蓋也,象形,凡囟之屬皆从囟。”顧野王《宋本玉篇》:“囟,《說文》云:‘象人頭會腦蓋也。’”頭腦發育未成。則懵懂如癡呆而無智慧。此解可與“呆”字相仿佛。司馬光《類篇》:“保、呆,養也,一曰任也、守也。……隸作保、呆。”《康熙字典》:“《篇海》補道切,同保。詳人部保字註。又莫厚切,音母,古文某字。今俗以爲癡獃字,誤也。”在保字中之呆字,本象小兒之形也。小兒未成人,其心智未明,形如癡獃,故中古多用“呆”字表示“獃”。元宮天挺《范張雞黍》第二摺:“我待學踰垣的段干木,非為憋;垂釣的嚴子陵,不是呆。”元鮮於樞《仙呂?八聲甘州》套曲:“從人笑我愚和戇,瀟湘影裏且粧呆。”朱熹《朱子語類》卷三九:“或問:‘子路死于孔悝之難,死得是否?’曰:‘非是,自是死得呆。’”《水滸傳》第一○四回:“李助笑道:‘列位恁般呆!你們如今還想要做好人?」”吳敬梓《儒林外史》第三二回:“你又呆了!我是有子有孫的人,一生出門在外,今日自然要死在家裡。”曹雪芹《紅樓夢》第七五回:“他只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為樂,手中濫漫使錢,待人無心,因此,都叫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呆大爺’。今日二人湊在一處,都愛搶快。”“呆”字又有發愣之意。《古今小說?陳御史巧勘金釵鈿》:“阿秀聽罷,呆了半晌。”“囟”於方言之中亦有呆傻、遲鈍、發愣之意。“囟”之於“傻”字大抵同此理。既然俗字中以“囟”造成“傻”字表不仁不慧之義,則“囟”未嘗不可獨出爲用。而“囟”之參與表意且能以引申解之,亦可通順。故謂“囟”本爲小兒天靈蓋頂門心頭蓋骨未合之狀,以其爲小兒,神智未開,形如癡獃,引申用意,有遲鈍之義。可也。乃以此字訓爲方言之本字。

言語

謰字,固始方言謂多言曰謰曰嗹,言無所指涉于虛虛亦如之,若今之言“扯”“扯淡”之意。謂人話多不斷曰“啰嗹”,猶言“啰嗦”。“嗹”字見古之字書,《玉篇》謂:“嗹嘍,多言也”;《廣韻》:“嗹嘍,言語繁絮皃。”“謰”字亦見於古籍,《說文解字》:“謰謱也,从言連聲。”揚子《方言》:“謰謱,拏也,南楚曰謰謱。”《字彙》:“繁絮也。”《楚辭·九思》:“媒女詘兮謰謱。”《康熙字典》引《集韻》《類篇》謂:“并力展切,連上聲,謰謰,語亂也。”據辭例可見二字互通,“謰謱”亦作“嗹嘍”。又“囉嗹”者。《漢語大字典》釋之有舊時歌曲襯字之意,湯顯祖《南柯記》:“哩嗹花囉能堪聽”。則“囉嗹”并見者歌曲之虛字耳。“謱”字《廣韻》:“謱,力主切。”《集韻》:“隴主切。并音縷。”與囉字《廣韻》:“魯何切”,聲同韻近,似可聲轉。且“我”字閩粵讀作“偶”,其可翼證乎?實則“謰謱”一詞爲先秦楚地詞彙,漢魏六朝而義項改易,自“拏”而作“言語繁絮”之意。其後或為人讀作“謱謰”,固始之人言此詞彙,久之改“嘍”音之韻而近乎“囉”,以舌直爲音故也。故啰嗹之由來,或可爲“嗹嘍”之變也。又固始方言謂啰嗦多語之人爲“啰嗹嘴子”,亦自此由來。

餾話

鄉人謂學舌複述人言者爲遛,又以檢視再者爲遛,如言遛西瓜皮、遛穀子也。又以反再熱爲遛。字作遛,皆以言行舉動爲意,故去辵部爲之也。然則複述者與行步無涉,諸字相較,皆有“再”義。則其字非作“遛”,《玉篇》:“力周切。逗遛。”《集韻》:“逗遛,不進也。”或應作“餾”。《說文》:“餾,飯氣流也。从食留聲。”段玉裁註:“然則飯氣流者,謂氣液盛流也。據孫、郭《爾雅》註及《詩》釋文引字書,似‘一蒸爲饙,再蒸爲餾’,然許不如此說。”《廣韻》:“餾,餾飯。”《康熙字典》:“《爾雅·釋言》:‘饙餾稔也。’註:‘饙熟曰餾。’疏:‘孫炎曰:烝之曰饙,均之曰餾。郭云:今呼飯爲饙,饙熟爲餾。《說文》云:饙,一蒸米也。餾,飯氣流也。’然則蒸米謂之饙,饙必餾而熟之,故言餾。”以古字書觀之,“餾”有再蒸飯之意。固始謂飯再熱曰餾飯,乃取其古義也。既言再熱,則以“再”之意而引申之。故凡言複述、再行檢察各義之詞,其字皆應作“餾”。

固始方言謂誇耀於人曰“諞”。“諞”字意爲巧言。《尚書·秦誓》:“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孔穎達疏:“諞猶辯也。”有翩翩者,同諞諞。《易·泰卦》:“翩翩,不以富其鄰。”《說文解字》:“諞,便巧言也。从言扁聲。《周書》:‘惟截截善諞言’,《論語》:‘友諞佞’”。丁福保《說文解字詁林》:“沈乾一案:唐寫本《玉篇》註諞引《說文》‘巧言也’,蓋古本有二訓,即便也,巧言也。”《字彙·言部》:“諞,與便同,巧言也。”宋代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進君子,退小人,無以利口諞言為足信。”“諞言”即花言巧语。宋薛田:“煩嚻謹畏傷淳厚,惠黜周防近巧諞。”“諞”與“便”字可訓,意為因乘便利而花言巧語作辯解,後引申爲欺騙。元湯式《一枝花·贈王觀音奴》:“指山盟是諞,則不如剪髮燃香意兒遠。”清張蹇《變法平議.凡兵部之事四》:“凡地方有殺人放火,誆諞博奕,姦淫者,見則捕之。”“誆諞”即欺骗。又從辯解之義項中引申來爲不實誇耀之語。清蒲松齡《增補幸雲曲》第十六回:“這奴才又諞他的扇子哩,我誇他一誇。”“諞”意爲誇耀。固始方言中謂誇耀逞能之辭,即謂之諞。

固始人謂罵辱出口曰絕曰決,皆是據聲記音之字。實則其字本應作“吷”。他處方言亦有之。《中國歌謠資料》第二冊上《川北南江民歌》:“放牛娃兒好遭孽,出門離不得馬桑葉。割起回去牛不吃,又挨打來又挨吷。”其字本爲“歠”字之或體,後世音許劣切。《說文》:“吷,歠或从口从夬。”段玉裁注:“夬,聲也。《莊子》:‘吹劍首者吷之而已矣。’用此字。許劣切。”段氏所引,出《莊子》,有小聲之義。《莊子·則陽篇》:“夫吹筦也,猶有嗃也;吹劍首者,吷而已矣。”陸德明《經典釋文》引司馬彪曰:“吷,吷然如風過。”《玉篇》:“許劣切。《莊子》云:‘劍首一吷而已矣。’吷,小聲也。《說文》云與歠同。”唐韓愈《讀皇甫湜公安園池詩書其後二首》之一:“晉人目二子,其猶吹一吷。”謂是從口中吹物得聲之義,後司馬彪解《莊子》,謂其字有吷然如風過之義。故後世又有疾貌之解。宋司馬光《類篇》:“呼決切。疾皃。又古穴切。鳥聲。又姝悅切,?也。又翾劣切,小聲,一曰飲謂之吷。”明張自烈《正字通》:“呼決切,音血。小聲。《六書故》:‘聲瞥疾也。’《莊子·則陽篇》:‘吹筦猶有嗃也,吹劍首者吷而已矣。堯舜,人之所譽道,堯舜于戴晉人之前,譬猶一吷而也。’註:‘司馬彪曰,劍環頭小孔,吹之吷然如風過也。’又飲謂之吷,《說文》歠重文从口从叏,與啜通,俗作吷,非。”《康熙字典》:“《集韻》《正韻》並呼決切,音血。《集韻》:‘與決同,疾皃。’又《集韻》:‘古穴切,音玦,鳥聲。’”字據聲旁得音義也。其字本爲歠字之或體,復假借爲吹劍首而振動之聲貌,爲記音之字。吹與飲皆有聲,因其疾而發音,故有疾義。又有“鳥聲”,則當是“鴃舌”之“鴃”替換形旁從屬口部所致,故能以其字指鳥聲。況孟子之謂許由,即“南蠻鴃舌之人”,言其語言不足聞,不能使聞者通曉其義,如鴃舌所鳴,本即有輕鄙蔑視之義。鴃舌如言其聲如禽鳴,不知所云。謂鳥聲者,出於鳥口,則形旁部件亦可以口部替換,則與吷字同形,音決。今川北有之,當是古方言詞彙之孑遺,固始一地亦有沉澱。若人之詈罵,或聲色俱厲,或竊竊低語,皆是輕鄙蔑視態度,則謂吷人,當與鴃舌相仿佛,其義項亦當有所淵源。

蝎虎

固始人謂誇大其詞者爲蝎虎。今詞典書作邪乎。案其字本應作“哮唬”。漢許慎《說文解字》:“哮,豕驚聲也。从口孝聲。”段玉裁注:“案哮字亦作豞,許角切。《吳都賦》曰:封豨。李云,豨聲,呼學切,亦即哮字,但字形有訛耳。”又:“唬,虎聲也。”段玉裁注:“《通俗文》曰虎聲謂之哮唬。當讀呼,去聲。亦讀如罅。字从虎口,虎亦聲也。”段玉裁註虖字有引,見本書醫患目下,管護條。哮字又有大怒之意。清張玉書等《康熙字典》“《唐韻》許交切。《集韻》《韻會》《正韻》虛交切,並音嗃。《說文》:‘豕驚聲。’又‘《玉篇》:哮嚇,大怒。’《廣韻》:‘哮闞。’《風俗通》引《詩》闞如哮虎。案《詩·大雅》今本作虓。又《集韻》黑角切,音?,與豞同。”有豕驚、虎嘯諸義。一作哮赫。《文選》王褒《洞簫賦》:“哮呷呟喚。”李善注引《埤蒼》曰:“哮嚇,大怒也。”隋玄應《一切經音義》卷四:“哮嚇,虎聲謂之哮嚇。”則“哮嚇”本爲虎嘯聲,而大怒之貌乃引申義。虎嘯時如盛怒之貌,故有引申。清王筠《說文句讀》:“《玉篇》《廣韻》皆曰‘虎聲也’,玄應引作‘虎怒聲也’。”是以二者本皆義近,本指豕驚虎嘯之聲。又有“嚇唬”,湖南人讀“嚇”音“荷”,固始讀作荷葉切,調同。意者“嚇唬”即謂危言聳聽令人害怕。嚇意恐嚇讀鶴,唬意吓人讀夏。元施惠《幽閨記·綠林寄跡》:“哥,但是過我這山底人,少不得大膽說幾句大話吓唬人。”清曹雪芹《紅樓夢》第七回:“眾小廝見說出來底話有天沒日底,唬得魂飛魄喪。”即唬之爲嚇爲吓,而哮爲咆哮之意。字面而言,大聲唬人。比而言之,言誇大其詞危言聳聽者,與“邪乎”相類。是以成詞者先作“哮嚇”,後作“哮唬”,爲虎嘯之意。而作“蝎虎”、“邪乎”乃至於“嚇唬”,應是一聲之轉。前者詞義範圍專有所指,而後者較大。方音有所不同,而來源有自。故以方言中“蝎虎”之詞考以“哮嚇”、“哮唬”爲本。

墨云

固始人謂言談曰磨云,蓋即墨云。《荀子·解蔽》:“故口可劫而使墨雲,形可劫而使詘申。”郝懿行以“墨”當讀作“默”,蓋“詘”“申”二字詞義相對,則“墨”“雲”亦然。則其義爲或沉默或言語也。固始方言謂“墨云”者,亦謂之“墨墨”,敘話也,又謂敘閒話爲“墨大云”。凡人接語言談,謂之“墨”。則墨之爲言也,義乃反是。近人以“磨”訓讀,蓋其爲動詞,然不知訓詁中有反訓之法,方言成變,由乎此焉。故固始方言以墨爲言也。

事爲

袒色

固始人謂辦事遲緩者曰搪塞,讀若袒色。蓋一聲之轉,今言讀音未標準也。王明河訓“袒色”,既謂“色”爲乳色,引丁福保《佛學大辭典》四種譬喻說乳色者,竟謂乳者爲女子之乳,殊發可笑。即如其言者,乳乃是牛羊之乳,今言牛羊奶也,何以言人之乳房?蓋以“袒”字在也。既有此字,則牛羊之乳何必袒露?爲其演繹附會計,不得不如此爾。此雖形似考據,實則想其當然,南轅北轍,自與原意相去甚遠。學人多有望文生義,曲解附會而求自圓其說,自欺欺人者,乃從詞形上見解立說,則僅見其字,未見其詞,盲人摸象,各執一詞。其不知字詞關係之有別乎?必當求助於音韻,審查乎詞義,合乎字形,三者俱能通,則雖不能精準見解,亦必相去不遠。蓋謂辦事遲緩者,即遷延拖拉。有搪塞一詞,詞義與之相近,而字音亦多仿佛。音韻者非求諸古音,則方音之特征,殊可識之。固始人時時前後鼻音部分,呼專名不便,語時或有以“唐”爲“壇”音者。又鄉人讀“色”,即與“塞”同音。是以固始習慣性之發音而成鄉土之聲也,則何必別立新解乎?

日怪

固始人以調皮搗亂爲日怪,又以稱讚人曰日怪。河洛之人曰“日鬼”。《漢語方言大詞典》:“作弄,搗鬼。一,中原官話。河南洛陽:我問你,你把東西都給日鬼到哪兒了?新疆鄯善、吐魯番。畢四海《鴛鴦大逃亡》:‘他憂心仇人突然在這一天里日鬼他。’晉語。陝西北部。《陝北民歌》:‘你這老漢少日鬼。’山西太原、忻州、隰縣、交城、內蒙包頭:成天家也不知道日鬼的點兒甚,正經事一下也不幹。不知道他咋日鬼的,缺了這許多東西。蘭銀官話。新疆烏魯木齊:這是胡日鬼底,故意坑害別人底呢。甘肅蘭州。一九八〇年第八期《小說月報》:‘你說我日鬼,就算我日鬼吧。……人不日鬼不得過。’胡弄,瞎搞。晉語。山西榆次:不懂不要裝懂,不要胡日鬼。搪塞。蘭銀官話。甘肅蘭州。事出意外,奇怪。西南官話。四川成都。時培許《鼠疫》:‘日鬼!我們好像是走差了嘛!’”中原亦有日怪之詞,然意爲奇怪。《漢語方言大詞典》:“日怪,奇怪。冀魯官話。河北井陘。中原官話。山西永濟:可日怪嘞,他從樹上跌下來,抓怎麼也抓些兒。晉語。山西太原:崽人可日怪嘞,叫他這來做,他偏幾來做。山西忻州、朔縣、文水、襄垣,內蒙呼和浩特:這事情太日怪了。內蒙包頭:這就日怪了,放下個東西閃眼就不見了。西南官話。四川成都。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四川文學》:‘鄉里映過《張鐵匠的羅曼史》,姑娘們望著海報眨眼兒,這洋名兒日怪。是啥意思?’貴州沿河:你不曉得才日怪嘞。田人《牛》:咳,日怪拌草棍子,恰巧打在紅公雞翅膀上。一九八〇年第六期《小說月報》:‘真日怪呀,媽是咋知道的嘞。’古怪,不近情理。中原官話。山西襄汾。晉語。山西襄垣。西南官話。沿河:他那楷性情日怪得很。”然與我固不類。

器具

笆斗

固始人以柳編器,形如盆甕,大小如石磙,名曰笆斗。明都穆《都公譚纂》卷上:“興甫聞之,攜一笆斗,置錢數千以往。”他處或曰笆簍,或曰笆筐。則名笆者,言其爲竹木編紉而成。《玉篇·竹部》:“笆,竹有刺。”宋陳彭年等《廣韻·馬韻》:“笆,竹名,出蜀。”又《麻韻》:“有刺竹籬。”《史記索隱》:“今江南謂葦籬曰笆籬。”明梅膺祚《字彙》:“笆,竹籬,編竹爲之,即俗所謂笆籬。”明宋濂《元史·河渠志》:“宜編荊笆爲水口,以泄水勢。”名斗,名簍,名筐,皆言其器形與其所用也。

羅子

固始有物,形如小桶而無底,蒙以紗布以篩細粉。則此物往古有之。杜朝輝謂敦煌卷子有羅底一詞,所指即專供過濾流質、篩粉子也。蔡襄《茶錄》茶羅條:茶羅以絕細為嘉,羅底用蜀東川鵝溪畫絹之密者,投湯中揉洗以羃之。又寫作籮底。《滿洲祭神祭天典禮?祭神祭天供獻器用數目》:紗篩籮底十二。故羅子者即此。

花筤子

鄉人所用竹籃也,呼爲花朗子。王明河記作“筤”,甚是。然既未描寫,亦未考源。其形製正圓,平底而淺,工藝如籃筐,略粗率,不似簸簍、笆斗之密也。沿上三處距離相等者,各引出手提梁,以二竹竿各從兩處而出,乃燒煣彎曲、盤繞紐結而成一股,合於一處,即成其提梁也。常用之晾曬、洗擇菜蔬食材者。其本字當爲“筤”,乃取其古意。許慎《說文解字》:“筤,籃也,从竹良聲。”段玉裁註:“《廣雅》:‘筤謂之??。’《廣韻》曰:‘筤,車籃,一名??。??音替。按許不言車籃,泛言籠下之器耳。’”丁度《集韻·唐韻》:“筤,筤謂之??。一曰籃也。”又《蕩韻》:“筤,《說文》:‘籃也。’”《康熙字典》:“《集韻》里黨切,音閬。籃也。”如《集韻》所見,音閬者正與今日方言同,固始仍其舊也。以其有籃義,且皆圓形之器。則本字爲“筤”者,可從。

簸簍

固始人謂淺底圓筐爲簸籮,其徑六七尺者爲簸簍,一曰博簍。竊謂簸籮、簸簍、博簍其實一也,蓋一聲之轉也。籮非謂簍也。漢許慎《說文解字》:“簍,竹籠也,从竹婁聲。”漢揚雄《方言》:“陳、魏、宋、楚之間謂之籮。一說江南謂筐底方上圓爲籮。”《宋本玉篇》:“籮,竹器也。”本爲簸籮,或曰笸籮。《紅樓夢》第七十一回:“捧過一升豆子來,兩個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後方一顆一顆的揀在一個簸籮內。”其詞當源於叵羅,於古有之。《北齊書·祖珽傳》:“神武宴僚屬,于坐失金叵羅,竇泰令飲酒者皆脫帽,於珽髻上得之。”

稻茓子

固始人以竹蔑織席窄可三四乍,長十丈餘,夏秋之時獲稻麥,即立此席於博簍,圍其內側,一面貯穀,一面放而圍之,漸加漸高,呼爲稻穴子。或書作茓,王明河詞典寫作踅,甚是。《漢語大詞典》:“方言。做囤用的狹長的粗席子,通常是用高粱稈子或蘆葦的篾兒編成的。也稱踅子。”亦見他處方言,固始即此也。然則字之作茓,即从艸穴聲,於意無辨。然其一作踅,可以考焉。茓非本字,而踅字先於此字爲用,後世取音同者假借,復添加形旁,意爲竹編成也。古者艸部與竹部多通用,此則亦然,故茓字今之辭書雖錄,且義與固始方言同,然不見古之字書。踅字之考具見前文天象類“踅風”條。

土煨子

固始人每於行竈或寒冬生火取暖之時,將一小罈灌水埋在火煻子側,或待火熄而埋其中,燒水甚便,呼爲土煨子。先時多爲瓦坊匠人攢土作陶而成,後則鄉人多喜五金範鑄成者。蓋其得名,曰土者,謂陶也。曰煨者,言其用法也。其字本意爲盆中取暖之火,後有引申,謂灰火也,《說文》:“煨,盆中火。从火畏聲。”清段玉裁注:“《玉篇》作盆中火爊。《廣韻》曰:‘爊者,埋物灰中令熟也。’《通俗文》曰:‘爇灰謂之煻煨。’許無煻字。今俗謂以火溫出冬閒花曰唐花,即煻字也。”《玉篇》:“煨,盆中火爊也。”《集韻》:“煻火曰煨。”熟,則本義漸寢,而引申之義行。故埋物火中使熟,與小火慢燒令熟,皆曰煨。《六書故·天文下》:“煨,灰火中孰物也。”馬敘倫《說文解字六書疏證》:“《通俗文》:‘熱灰謂之煻煨。’本書亦無煻字。今杭縣於灰中畜火以物入之令孰曰煨。《戰國策·秦策》:‘蹈煨炭。’正與杭縣語意合。字蓋出《字林》。”《宋史·洪皓傳》:“嘗大雪薪盡,以馬矢然火,煨麪食之。”陸遊《初夏野興》之三:“糠火就林煨苦筍,密甖沉井漬青梅。”《儒林外史》第二十二回:“叫渾家生起炭爐子,煨出一壺茶來。”又有置灰火中使今鄉人用之者漸少,年少者所聞,僅故老相傳耳。

戥子

固始人以醫家量方劑、交易之辨錢重之小稱爲等子,一曰兌子,兌讀作陰平聲。其字應作“戥”。清吳榮光《吾學錄·權量》:“權之屬曰法馬,曰稱,曰戥。”石玉昆《三俠五義》第五回:“包公回頭,叫包興取戥子來。包興答應,連忙取戥平了,果然重一兩八錢。”曹雪芹《紅樓夢》第四十八回:“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又第五十一回:“麝月便拿了一塊銀子,提起戥子來。”吳敬梓《儒林外史》第十五回:“馬二先生一連在下處住了六、七日,每日燒爐,傾銀子,把那些黑煤都傾完了,上戥子一秤,足有八九十兩重。”《漢字源流字典》:“會意字。楷書戥,从戈从星,會稱量微小之意。原本用‘等’表示,後分化出來另造了‘戥’。”古辭書不見,乃是近古之名。然則此物見世早於明清,先時名之即是“等子”。李廌《師友談記》:“子之文銖兩不差,非秤上秤來,乃等子上等來也。”固始人非能博古,乃是用同音字記音而已。以之爲小稱之名者,乃從“等”字見義也。宋代有“等子”者,一爲軍職,乃引見之人。宋趙昇《朝野類要·故事》:“軍頭引見司等子,舊是諸州解發強勇之人,經由遞傳至京師,今則只取殿前舊司捧日等指揮人兵揀為之□□□等子之上,謂之忠佐軍頭,皆由百司人兵親兵及隨龍人,年勞陞為之,或幕士帶之。”宋吳自牧《夢粱錄·車駕詣景靈宮孟饗》:“更有內等子,即御前忠佐軍頭引見司人員等,各頂帽,鬢髮蓬鬆,著紅纈衫,兩手握拳,顧望導行。”《宣和遺事》前集:“去內門直上賜酒,兩壁有八廂,有二十四個內前等子守著。”言引見者,以尊卑等級有序故也。一爲今所言標準物,參考系者,即爲確定物品高下等級,選擇標準之物以爲參照。宋張世南《游宦紀聞》卷五:“宣和殿有玉等子,以諸色玉次第排定,凡玉至則以等子比之,高下自見,今內帑有金等子,亦此法。”則確定等級者,出於“等”義。

屋宅

廊沿子

“廊沿”亦作“廊巖”,見於《漢書》卷六十五《董仲舒傳》:“制曰:蓋聞虞舜之時,游于岩廊之上,垂拱無為,而天下太平。”顏師古注引晉灼曰:“堂邊廡岩郎,謂岩峻之廊也。”又桓寬《鹽鐵論·憂邊》:“今九州同域,天下一統,陛下優遊岩廊,覽羣臣極言。”又唐魏徵《十漸不克終疏》:“臣觀自古帝王受圖定鼎,皆欲傳之萬代,貽厥孫謀。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又唐道宣《續高僧傳·譯經·釋寶唱》:“臨朝端默,過隙子思彌軫;垂拱岩廊,風樹之悲逾切。”固始方言謂屋簷爲“廊簷”,則可視自“巖廊”出也,謂屋舍簷下之地,凡人家屋舍,皆在正门前设一廊,宽四五步,供人歇坐置物晾衣,謂之“廊簷”,《儒林外史》第二二回:“把囤米的摺子搬在窗外廊簷下。”《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二七回:“在廊簷底下站著,專找那些引見的人去嚇唬。”“廊巖”、“廊簷”當是“簷”、“岩”一聲之轉。“廊巖”爲“巖廊”之變,則“巖廊”、“廊巖”、“廊簷”義項皆同,可知其來由。固始方言謂物之邊緣亦謂之“岩”,當自此字引申而來,書作“沿”字者,從俗也。

飲食

熯鵝塊

好事者說其原產典故,則以隋煬帝、駱賓王牽強附會於此,殊發一笑。或作漢作旱,皆同音假借之字,不深究。惟或作汗鵝塊,謂湯汁既成,澆于肉塊,則上有水漬如汗。又謂作熯者因古之名,皆得其便。固始人孟軍言。蓋其本爲縣城回族人之所食,後則廣而告之,風行靡盛。據王明河說,就熯鵝塊而言則不必編典,畢竟其歲數不大。有楊啟仁者,少嘗經營此肴。聞大人言,先時並未有人售賣,惟東關張街回民聚居之地,逢年過節所食,名熯鵝塊。文化革命之初,站馬巷馬四姐雲珍常手拎斗篷,中有大小洋瓷盆各一。大者鵝塊,小者湯汁,沿街叫賣曰:鵝塊子,鹹淡的,五分錢一塊。時售者事先剁好長塊,客欲食之,則據個人口味淋湯,可咸可淡。改革開放之初,尚以五分錢一塊鵝,五分錢一隻爪。十年之後,則兩角一塊,多在中山大街、人民電影院,後乃從東關坎下延展至此。而楊寬子、楊啟仁、楊啟樂三家最為人稱道。冬日支炭火煟湯,食時以熱湯沃之。則鵝塊之前生。今則爲固始之佳餚云。

鄉人謂冷飯再熱曰溜,又謂複述言、事爲溜,王明河記曰熘。鄉人所識差可,王氏非是。竊以爲其本字當作“餾”。《說文解字》:“餾,飯氣流也。从食留聲。”段玉裁註:“據孫、郭《爾雅註》及《詩》釋文所引字書,似‘一蒸爲饙,再蒸爲餾’,然許不如此說。”《爾雅·釋言》:“餾,稔也。”郝懿行義疏:“餾者,《說文》云:‘飯氣蒸也。’《詩》正義引作‘飯氣流也’。蓋餾之為言流也。飯皆烝熟,則氣欲流。”賈思勰《齊民要術·造神麴並酒等》:“初下釀,用黍米四斗。再餾,弱炊,必令均熟,勿使堅剛生減也。”徐光啟《農政全書》卷四二:“稻米佳,無者早稻米亦得充事,再餾弱炊,攤令小冷。”《漢語大字典》:“米一蒸為饙,再蒸為餾。《爾雅·釋言》:‘餾,稔也。’郭璞註:‘饙熟為餾。’《世說新語·夙惠》:‘太丘問:炊何不餾?元方、季方長跪曰:大人與客語,乃俱竊聽,炊忘箸箄,飯今成糜。’《齊民要術·白醪麴》:‘炊作一餾飯。’又方言。把熟食蒸熱。老舍《駱駝祥子》十五:‘餾的饅頭熬白菜加肉丸子。’”古文獻字書中謂“再蒸爲餾”,方言中謂“熟食蒸熱”,乃是同義,鄉言語義正與古人相符。今人但知“餾”讀作陽平聲,詞有“蒸餾”,而不知古語中即讀作去聲,與方言音義皆同也。以其有“再蒸”之義,則引申出“複述”之用法,故曰“餾話”,見言語條。

面疙瘩

朝鮮譯語書作麪???、崔世珍《四聲通解》、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飲膳辯證說》亦見元勿思慧《飲膳正要》。麵乾??。司譯院《譯語類解》固始人因其名。麪字从麥丏聲,亦作麵,同音替代之異體字。蓋其本應作???,謂麪者,乃強調其材料屬性。已見於宋時。耐得翁《都城紀勝·食店》:“???店專賣大燠、燥子???並餛飩。”吳自牧《夢梁錄·麵食店》:“有店舍專賣???麪。”今則北方各地亦有之。惟固始者但入白水如煮粥,不似他處烹飪如固始之下麵條之法也。固始人以水和麵,且和且加水,以手揉搓令其細小,待其顆粒畢見,不拘大小,投入沸水,復添火燒開,湯水淋漓,曰面疙瘩湯,以代粥羹。夏日尤愛食之。

紅米茶

固始人謂炒米也。以其色暗紅,故名。湖北多有之。蓋古時南人已有食之。《南史·陳武帝紀》:“齊所據城中無水,水一合貿米一升,一升米貿絹一匹,或炒米食之。”固始地近,則漸其風俗乎?選取生米漉之令乾,復燒熱鐵鍋,徑入鍋炒熱,則米色暗褐,有穀香,可食。鄉人投之沸水更燒開,爲夏夜之飲,開胃消暑,民皆爲便。

閩薑

固始有一種小食,以糖醃漬生薑,切片爲之,片片瑩黃,上有糖霜,初食味甜,漸而辛辣。鄉里耆宿呼爲敏薑。未知何義?偶檢朝鮮時代辭書有之,李晚永《才物譜》:“閩薑,出閩中,雜糖屑造之。”《本草綱目》引陶弘景造白薑法:“水淹三日,去皮置流水中六日,更刮去皮,然後曬乾,置瓷缸中釀三日乃成。”與記載仿佛若之。然雜糖屑造之之法,則與今日不謀而合。其音義相似如此,則此物寧自福建遠來乎?固始之人祖輩生長于斯,未曾遠涉千萬里之外,如何能知遠方物產?余年十二,時先伯祖將薨,屬先大父,言欲再嘗一爿抿薑,遍訪不能得,或聞南山之南有之。親造湖北界內得兩斤以歸。余亦得嘗,其色黃白,外敷糖霜,入口清甜,久之即辛辣,生薑味也。竊以名雖爲閩,未必閩產,或傳訛字,故後世李晚永輩因襲書之。此別有所證焉。竊謂,食此物不必大嚼,必抿口含唇,漸品其味,或以此而名之抿薑也。

數目

庹固始人取繩之長短度數,常以兩臂伸張至極,名曰一妥。王明河訓作庹,甚是。則明清俗字也。《康熙字典》:“《字彙補》音託。兩腕引長謂之庹。”《漢語大詞典》:“量詞。成人兩臂左右平伸長度,一庹約合五尺。《字彙補·广部》:‘兩腕引長謂之庹。’楊朔《金字塔夜月》:‘塔身全是一庹多長的大石頭壘起來的。’”頗疑“庹”字乃“度”之之變也。其一者,二字形近,所別者,其部件之“又”與“尺”也;其二者,庹、度二字韻同,其聲可旁紐通轉;其三者,度有度量長短之意,《孟子·梁惠王》:“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而庹爲計量長短之詞。於是音形義三者皆有可通之處,不足奇也。

醫患

齁子

既言固始人謂滋味過重曰齁,而患氣喘有聲之病者亦呼爲齁子。此爲明清之俗。明張自烈《正字通》口部哮字下:“俗謂喘急有聲者曰齁,齁讀如吼之平聲。此方音也。”固始方言讀其音與共同語同,而音調爲上聲,則共同語中之一聲三聲,固始方言之三聲一聲也。

齈鼻子

鄉人謂鼻涕曰濃鼻子,又謂鼻涕不止之人,亦有疾皃。竊謂當本作齈鼻子,謂鼻子流涕不通,不能感氣味之意。此字宋元已有見之。《玉篇·鼻部》:“弊,鼻齈。”《廣韻·送韻》:奴凍切,去送,泥。多涕,鼻疾。元尚仲賢《氣英布》第三折:他是個齈鼻子,一點香臭也不懂底。是以該字本義是鼻病多涕,後於方言之中呼人多流涕者爲齈鼻子,小兒邋遢多涕泗亦是也。

鄉人謂鼻塞不通。以上聲讀囊音也。如言鼻子齉了要感冒。則其字應自齈子轉來也,參見齈鼻子條。此字或從齈字演化而來。蓋以原字所從之聲旁爲農,而後世讀該字作囊,則以囊替換原字聲旁而成。而原字專指鼻涕,分化新字專指鼻塞,故不見往古字書。雖不能徵乎文獻,則亦是一大揣測也。

固始人謂鼻塞久不通者,其聲甕甕。猶伸首在甕中出聲狀。先大母語。非是。則其本字應作齆也。《玉篇·鼻部》:“齆,鼻病。”《龍龕手鏡·鼻部》:“齆,鼻塞病也。”《太平廣記》卷四百六十二引劉義慶《幽明錄》:“鸜鵒悉效人語,無不相類。時有參佐齆鼻,因內頭甕中效之。”其字見於宋季,雖魏晉時有齆鼻之語,而本字未必如是體,故保守言之,从鼻从邕之形宋時見也。而固始人之言發聲如人頭伸甕中作聲,正與鸜鵒效聲掌故同工。故其字亦作甕。明田藝衡《留青日札摘抄》:“近而覷者謂之盲,屈而嗅者謂之甕。”爲明季俗字。今則徑作“甕”,蓼東作“翁”。

固始人謂耳鳴者曰耳嗡。見於字書。司馬光《類篇》:“聬,烏孔切。聬聬,耳聲。”張玉書《康熙字典》:“《五音集韻》:烏孔切,音蓊。聬聬,耳聲。”乃因其舊也。此字乃是宋元俗字,本或作“嗡”,乃記音字,象耳鳴聲,以其義與耳有關,則替換耳部形旁而成也。

管??

固始人謂治病有效也。??讀作護。謂無效則曰“不管??”,設問之詞則曰“管熊??”。王明河謂字作管護。出《固始方言詞典》乃是同音假借之字,非爲確指。此詞蓋即古江淮方言之孑遺。《康熙字典》:“《集韻》荒故切,音戽。江淮謂始病曰??。”《康熙字典》引《集韻》作“始病”,《集韻》《類篇》《四聲篇海》《字彙》《漢語大字典》引文則作“治病”。蓋《康熙字典》誤,本應作“治”,而治與始字形近而訛。其詞本獨作??,音戽,即與護字同音。後世添加管字。管有保證之意。黃庭堅《卜算子》:“試問得君多少憐,管不解,多於恨。”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三:“管是白馬將軍到來也。”《西遊記》第十一回:“微臣管送陛下還陽,重登玉闕。”則爲保證治病也。其字形聲,从疒虖聲。《說文解字》:“虖,哮虖也。从虍乎聲。”《玉篇·虍部》:“虖,哮虖也。”段玉裁注:口部曰哮,豕驚聲也。唬,虎聲。《通俗文》曰,虎聲謂之哮唬。疑此哮虖當作哮唬。《漢書》多假虖爲乎字。亦兼會意,其人治病而哮呼,故从虖聲兼義。固始人謂:“也不知你這藥可管???咋不管???不管??你再來不就好了?”固始地處江淮之交,因其舊也。則本單字成詞,而後復增管字成詞。

貨易

固始人如言借種。今人隸作課。王明河曰作課,向別人賒借牲畜等餵養,賒借期滿後,送回原物並按事先訂立之協議進行收益分配。固始之人家,或無犬豕驢馬牛羊之畜,則假借他人家所畜之雌者,驅之于雄,令相匹配而有娠,歸家豢養,待其娩,乃歸還其母,並以其所生之一爲利息,或別爲所付爲答謝,則曰課。家君語。竊以其無中生有,有而令廣之意也,或應作擴。鄉人借雌畜爲計。則課之字有計算、賦稅等義。又爲牝馬之別名。《九章算術》卷一:“課分。”李淳風注:“分各異名,理不齊一,按其相多之數,故曰課分也。”《廣韻》:“課,稅也。”《爾雅·釋畜》:“牡曰騭,牝曰騇。”清郝懿行義疏:“今東齊人以牡爲兒馬,牝爲騍馬。”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俗呼牝馬爲課馬者,《唐六典》:‘凡牝,四遊五課,羊則當年而課之。’課,歲課駒犢也。”專作騍。朝鮮崔世珍《訓蒙字會》:“牝馬歲課生駒,故曰課馬,俗加馬。”則其所含有之義,殆與固始人之所謂有所相符,故斷字爲課,可從也。鄉人常以借牛羊爲言。如:“你家那老羊婆能讓俺家課一課不?”

種植

做种

凡收穀菜果木之種以待來年種植,留六畜之牝牡以孳繁衍者,鄉人謂之做種。此殆江淮蘇北之地俗語。《西遊記》第七十七回:“忽想起‘我當初做大聖時,曾在北天門與護國天王猜枚耍子,贏得他瞌睡蟲兒,還有幾個,送了他罷。’即往腰間順帶里摸摸,還有十二個。‘送他十個,還留兩個做種。’即將蟲兒拋了去,散在十個小妖臉上,鑽入鼻孔,漸漸打盹,都睡倒了。”種者,穀子也。顏師古曰:“種,穀子也。”舊穀所結子,施之於土中,更生新穀。以其能結子更生,生生不息,則種即新生之備。後人引申用之,不獨穀子,至於菜籽果實乃至禽獸,無不用之。做,爲也,造也。能造物種者,非人也,物之母也。留其母本,而穀蔬果木結子;存其雌雄,而禽獸生子。故曰做種。

穀蔬

吻子

稻穎麥芒,其尖端末處曰吻子。吻,謂口也。《墨子?尚同中》:“使人之吻,助己言談;使人之心,助己思慮。”《周禮?考工記·梓人》:“銳喙決吻,數目顅脰,小體騫腹,若是者謂之羽屬。”鄭玄注:“吻,口腃也。”孫詒讓正義:“《說文·口部》云:‘喙,口也。’《文選?甘泉賦》李注云:‘決亦開也。’謂口銳利而唇開張也。”言口者,有尖口之意,如言針口、刀口。固始方言以稻麥之芒尖末爲口吻之吻,當自此意引申而來。

假蘇

古時固始人呼荊芥也。見吳其濬說。《植物名實圖考》:“假蘇,《本經》中品,即荊芥也。固始種之爲蔬,其氣清芳,形狀與醒頭草無異。惟梢頭不紅,氣味不烈爲別。野生者葉尖瘦,色深綠,不中噉,與黃顙魚相反。南方魚鄉,故鮮有以作葅者。”種之菜畦之間,殆與莧菜播時相似。

?豆

固始俗呼野豌豆曰勞豆,王明河記作“荖豆”,非是,蓋鄉音勞,而非老非培也。《康熙字典》:“荖,《字彙補》:‘音培。’《西溪叢語》:‘閩廣人食檳榔,每切作片,蘸蠣灰,以荖葉裹嚼之。’又音老。”應作?豆,一曰??豆。或曰??豆、??豆,則?、??、??、??諸字通用,皆同物也。《宋本玉篇》:“,?,力刀切,豆也。??,同上。”陳彭年《宋本廣韻》:“?,野豆。??,同上。”釋行均《龍龕手鑒》:“??,通。?,正音勞,野豆也。”《集韻》:“?、??、??、??,野豆謂之?豆。或作??、??、??。”明張自烈《正字通》:“盧豪切,音勞。野豆,即今??豆。隋末子通攻江都,夏侯端采?豆食之。《本草》一名鹿豆,《爾雅》謂之蔨。”其中最可見者,則文獻多做?字,俗書即勞也。而??、??者即於記音字上添加形旁所致。其爲物也,生於道旁、旱田,全株如豌豆而細小纖弱,鄉里小兒嘗採嫩者爲食,吹莢爲小響爲樂。

荅豇子

固始人呼荅豆也,以其藤蔓花葉並結莢皆似豇豆,故名。本名曰荅,小豆也。見古辭書。固始存其舊貌,又以其形似豇豆,而加“豇”字成詞。又以其結實外皮有黑斑點,亦呼之爲麻荅豇子也。

果實

薯蔗固始人呼甘蔗曰熟秸也。然方音蔗与秸同,本應作蔗。爲古詞彙,本作“藷蔗”。漢許慎《說文》:“藷,藷蔗也。从艸諸聲。”又:“蔗,藷蔗也,从艸庶聲。”或作“諸柘”。王筠《句讀》:“字亦作柘。《子虛賦》:‘諸柘巴苴。’張揖曰:‘諸柘,甘柘也。’”又名甘蔗。《玉篇》:“甘蔗也。”漢張衡《南都賦》:“諸蔗薑?。”晉嵇含《南方草木狀》:“藷蔗一曰甘蔗,交趾所生者,圍數寸,長丈餘,斷而食之,甚甘。”其字不定,或作“藷”,馬敘倫《說文解字六書疏證》卷二:“沈濤曰:‘《齊民要術》十、《藝文類聚》八十七、《御覽》九百七十四引皆不重藷字,蓋古本如此。言蔗可以該藷,言藷不可以該蔗。故下文曰:蔗,藷蔗也。’此注不應重藷字。倫按,藷蔗爲音同照紐聲同魚類連綿詞,故亦可單稱蔗。藷蔗爲俗名,藷本無正字。如蓲之爲烏蓲,而烏字不作??也。此類字疑非許書本有,或藷蔗二字皆出《字林》。”或作薯,爲薯蕷之名,本寫作藷,與曙同音,轉寫爲署,復加形旁艸部作薯。《廣雅》:“藷藇,署預也。”《山海經》:“景山,其上多藷藇。”郭璞註:“藷音曙,今江南單呼爲儲,語有輕重耳。”郝懿行義疏:“即今之山藥也。”今之言甘薯,古書作甘藷。徐光啟《農政全書》卷二十:“山藷,形魁壘;番藷,形圓而長。其味則番藷甚甘,山藷爲劣耳。”蓼南薯之讀作熟,乃方音略變所致。或稱之爲竹蔗。蓋以固始所產,高可一丈,圍曰拇指粗細,絕似嶺南甘蔗而小,頗似屋宅邊生竹。一曰竹、薯聲近,可以諧音。又稱玉米、蜀黍嫩秸稈之味甘者。

八月乍

未知何物。固始諺曰:“七月羊桃八月乍,九月毛栗笑哈哈。”固始人顯祖考語。謂八月乍,生藤蔓上,其色紫,形如豬腰子,八月熟則乍裂,其中多食,山中時令果類也。蓋即通草者。羅竹風詞典謂:“即通草。藤本植物。掌狀複葉,小葉倒卵形或橢圓形;雌雄同株,花紫色;結漿果,可食。”山人表弟黃雙妻朱氏語。朱氏祖師廟人,頗知山中掌故。言是山楂八月熟,故謂八月楂。亦可備一說。

草木

雷公鑿

出吳其濬說。《植物名實圖考》:“江西平野有之,土人不識其名,固始呼爲雷公鑿。狀如水仙葉長而弱,出地平鋪,不能挺立。本白末綠,有黑皮,極類水仙根而無涎滑。按,李時珍以老鴉蒜即石蒜,引及《救荒本草》,而《湖南志》中,或謂荒年食之,有因吐致死者。余謂《救荒本草》斷不至以毒草濟人,此是《綱目》誤引之過。考《救荒本草》,並無花葉不相見之語,其圖亦無花實。此草根葉與老鴉蒜圖符,而生麥田中,鄉人取以飼畜,其性無毒。余嘗之,味亦淡,荒年掘食,當即是此。斷非石蒜。”今未知是何物。然固始有老鴰蒜者,或謂即野蒜,或謂即野百合。老鴰者,老鴉也。而耆老多言荒年及青黃不接之年即掘老鴰蒜爲食。或雷公鑿者,即老鴰蒜也。固始人後呼爲老鴰蒜,而雷公鑿之名漸寢。若非吳氏之書,則不存矣。且石蒜有毒,古今皆知之。既曰能食,則是無毒,且又言與老鴉蒜之圖相符。今訂雷公鑿若非老鴰蒜即其屬也。

禿女頭

水苦蕒也,又野苦麻也。出吳其濬說。《植物名實圖考》:“野苦麻,處處有之,多生麥田陂澤中。莖葉俱似苦蕒,花如小薊而鍼細軟,花罷成絮,固始呼爲禿女頭。江西田中多蓄之以為肥,儉歲亦摘食。按《宋圖經》,水苦蕒生宜州,葉如苦蕒而厚,根似蒼朮,不著其花。此草柔莖,花葉似蕒而根似朮,或即水苦蕒耶?”據其繪圖,與苦蕒參極似,蓋今竹園疏林中多見之。鄉人但呼爲野苦蕒參而已。蓋吳氏所謂野苦麻,乃記音之字,實苦蕒之轉讀爲苦麻也。

亡子

固始人乎芒草也,一作“王子”,言其穗多芒也。固始芒、王音近或通。實亦名望草。宗福邦《故訓匯纂》:“今田野間有草長而堅韌,野人刈以爲繩索,俗謂之芒草。芒、望聲近而轉也。《爾雅·釋草》:‘望,桀車。’邵晉涵正義。”皆是一聲之轉。

頭疼花

芫花也。固始人呼芫花之俗名。鄉人謂此花開時有氣味,嗅之令人頭疼。或言此物是古戰場死尸所化,怨氣所結,故令生人魂魄動搖,故頭疼也。張老埠鄉東樓村胡氏語。又古時又有老鼠花之名,今則不見。《植物名實圖考》:“淮南、北極多,通呼爲頭痛花。以嗅其氣頭即涔涔作痛,故名。又曰老鼠花,以其花作穗如鼠尾也。”又:“余初歸里時,清明上壟,見有臥地作花如穗,色紫黯者。詢之土人,曰:‘此老鼠花也。’其形如鼠拖尾,嗅之頭痛,蓋色、臭俱惡。即閱《本草》,知爲芫花。”則此物正清明時節左右開花,有花無葉,累累如紫丁香。葉如連翹而寬,多生田埂之間,林木之下。

五爪龍

曼殊沙華之俗名。《妙法蓮華經》卷一:“佛說此經已,結跏趺坐,入於無量義處三昧,身心不動,是時天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曼珠沙華、摩訶曼珠沙華。而散佛上及諸大眾。普佛世界,六種震動。”以其開花形似龍爪舒張故也。

昆蟲

吉了子

鄉人呼蟬爲“雞牛子”,知了也。“知了”、“吉了”、“雞牛”,應是一聲之轉,本南方之語。《舊唐書·音樂志二》:“今案嶺南有鳥,似鸜鵒而稍大,乍視之,不相分辨,籠養久,則能言,無不通,南人謂之吉了,亦云料。”《本草綱目》:“秦吉了,即了哥也。《唐書》作結遼鳥,番音也。”又蓼東或讀曰唧嘹子,則固始人之聲母不分鼻音與邊音也,然亦皆一聲之轉。

火明蟲子

固始呼螢火蟲曰火明蟲子,或曰火么蟲子,亦音讀輕重不同耳。俗呼即存錄當時中國通用官話詞彙,如今之普通話詞彙。則“明火蟲”亦然。但今日該詞不見普通話詞彙,方言詞彙有之。《漢語方言大詞典》引光緒戊子年《永壽縣志》:“螢曰明火。”又民國《順義縣志》:“火蟲,螢。”“明火蟲”則見於河北井陘、陝西西安、山西吉縣、河南新安、洛寧、靈寶、許昌、南陽、新鄉、林縣、廣東台山。安徽阜陽、河南固始作“火明蟲”。該詞分佈比較廣泛,另外又有客語作“火炎蟲”,西南官話作“火亮蟲”等。可以視作是其孑遺。該詞在明代正德嘉靖年間尚爲官話詞彙,崔世珍採訪得之,錄于《訓蒙字會》。後世該詞逐漸沉澱於不同地方方言之中,通行官話則逐漸消失。

楊辣子

固始人呼刺蛾之幼蟲曰楊辣子,其名則宋時已有之。宋羅願《爾雅翼·釋蟲一》:“蛅蟖,蛓蟲也。身扁綠色,似蠶而短,背有毒毛,能螫人。今俗呼楊瘌蟲。《說文》:‘楚人謂藥毒曰痛瘌,一曰傷也。’音如辛辣之辣。……今牡丹上尤多,常在葉背,不知者輙遇其毒。欲老則吐汁自裹,久漸堅凝如巴菽大,紫白間理可愛。就其中作蛹,謂之蛅嘶房,一名躁舍,一名雀甕,俗謂之雀兒飯。甕言雀所喜食也,又謂之雀癰。既久出而為蛾,複孚子于葉間,或者乃謂雀甕為蛅嘶之卵,非也。”明《正字通》:“蛅蟖別名,無足有毛,身扁綠色似蠶而短,能螫人,俗呼楊瘌子。瘌本作剌,讀如辛辣之辣。”《漢語大字典》:“蛓,毛蟲,刺蛾科黃刺蛾的幼蟲,俗稱‘洋辣子’。”李海霞謂:“綠刺蛾、褐刺蛾喜歡吃楊樹葉,由此叫開泛指刺毛蟲。洋即楊,瘌、拉猶辣,刺人毒辣。”《漢語大詞典》:“蛓毛蟲,有毒毛蟲,俗稱楊瘌子。”則今之辭書因襲故紙而言。方言中多有之。《漢語方言大詞典》謂東北官話(吉林通化)、膠遼官話(遼寧丹東)、江淮官話(江蘇南京、漣水、安徽蕪湖、湖北紅安)、西南官話(湖北武漢、天門)作“楊瘌子”,江淮官話(安徽合肥、江蘇南京)作“楊辣子”。該詞於今日非普通話詞彙,檢《現代漢語詞典》《新華字典》亦未有錄。“楊辣子”最遲在宋代即出現。說明該詞作為官話通行詞彙在清代中期尚且存在。之後官話在各地沉澱,與地方方言結合,即今《漢語方言大詞典》收錄該詞各地官話分佈情況。

花大姐

固始人呼蜡蟬也。少多居苦楝樹,多生臭椿樹,臭椿即樗也,故又有樗雞之名。《爾雅?釋蟲》:“螒,天雞。”晉郭璞注:“小蟲,黑身赤頭。一名莎雞,又曰樗雞。”李時珍《本草綱目》:別錄曰:“生河內川穀樗樹上。七月采.暴幹。”弘景曰:“今出粱州。形似寒婆而小。樗樹似漆而臭,亦猶芫青、亭長在蕪、葛上也。”恭曰:“河內無此,今出岐州。此有二種:以五色具者為雄。入藥良:其青黑質、白斑者是雌,不入藥。”宗爽曰:“汴洛諸界尤多。形類蠶蛾,但腹大,頭足微黑,翅兩重,外一重灰色,內一重深紅,五色皆具。頌曰:“爾雅雲:‘翰,夭雞。’郭注雲:‘小蟲也,黑身赤頭,一名莎雞,又曰樗雞。’然今之莎雞生樗木上,六月中出飛.而振羽索索作聲,人或蓄之樊中。但頭方腹大,翅羽外青內紅,而身不黑。頭不赤,此殊不類郭說。樗上一種頭翅皆赤者,乃如舊說,人呼為紅娘子,然不名樗雞,疑即是此,蓋古人之稱不同爾。”時珍曰:“樗即臭椿也。此物初生,頭方而扁,尖喙向下,六足重翼,黑色。及長則能飛,外翼灰黃有斑點,內翅五色相間。其居樹上,佈置成行。秋深生子在樗皮上。蘇恭、寇宗爽之說得之。蘇頌引郭璞以為莎雞者,誤矣。莎雞居莎草間,蟋蟀之類,似蝗而斑,有翅數重,下翅正赤,六月飛而振羽有聲。詳見陸璣毛詩疏義。而羅願爾雅翼以莎雞為絡緯.即俗名紡絲者。”春末即多,秋初少見。

水族

鯶子

今草魚也,固始人呼爲“混子”。則其字本應作“鯶”,今讀作“換”。“鯶”古音與混同,《玉篇》:“鯶,乎袞切,魚。”《廣韻·混部第二十一》:“鯶,魚名。”《集韻》同部:“鯇、鯶,魚名,似鱒而大。或作鯶。”明張自烈《正字通》:“鯶,呼本切,音渾。鯇別名。”固始人則仍中古之舊音也。

鰟頭

固始人俗呼鱅魚曰胖頭。胖讀作上聲,實本應作“鰟”。其字雖見字書,然歷來皆目之同“魴”。以鰟頭之爲言鱅魚者,始見於明末清初。《漢語大詞典》引清方文《品魚·下品·鳙》詩題注:“頭,此魚之庸常供饈食者,故名。”方文爲明清代易之際人,爲桐城方氏家族的重要成員。直到清代中期,該詞尚見於通俗語彙中,而民國以降,則在一些方言詞彙中可以見到。該詞產生之時間較晚,作為通俗語彙存在時間也比較短。

腳魚

固始謂鼈曰“腳魚”,腳讀陽平聲。又曰團魚,又曰崴八。崴字別有註,見下。南方方言亦多有之,庚寅年冬月八日《南昌晚報》有有黎传绪《解说“脚鱼”》一文。即可見南昌方言亦如此。明屠本畯《闽中海错疏》:“鳖,一名团鱼,一名脚鱼。”《儒林外史》:“一个拿着鸡、鸭,一个拿着脚鱼和蹄子。”民国元年《湖南民情风俗报告书·第十章方言》:“鳖曰团鱼,又曰脚鱼。”鼈者,今俗呼王八。崴八,則王八之異讀。

蚵蟆骨堆子

固始人呼蝌蚪。蚵蟆,蛤蟆,蟾蜍也。骨堆,骨朵一聲之轉也。其子谓之蚵蟆骨朵。骨朵者,世人谓之如花骨朵,故名。不然。案骨朵又作骨卓、阿朵、阿卓,皆兵器名也。形如蒜头,又曰金瓜。宋曾公亮《武经总要》谓蒺藜、蒜头骨朵二色,以铁若木为大首,迹其意本为胍肫,大腹也,谓其形如胍而大,后人语讹以胍为骨,以肫为朵。《广韵》:胍,胍肫,大腹。宋祁《宋景文公笔记》:关中人谓腹大者为胍肫,上孤下都。则是古之西北方言词汇。骨卓、骨朵、胍肫,音近义通,皆有大腹之意。则唐已有之。故以大腹之兵器、花蕾、蝌蚪,皆为骨朵。而蝌蚪字从科斗,有圆大之意。余意蝌蚪二字,或者声转为骨朵。汉史游《急就章》有:水虫科斗。以近义字并举同称,始于此。汉魏隋唐以来,则以圆而大腹者,呼为“骨朵”。李海霞谓:活东、骨朵、疙瘩同组。余意其必一声之转也。

禽鳥

嬎蛋

鄉人謂禽鳥、昆蟲生卵爲嬎,蓋古語也。禽鳥曰嬎蛋,昆蟲曰嬎蚱。本爲生子之義,後與“婏”字相關,則謂兔子也。許慎《說文解字》:“,生子齊均也从女从生,免聲。”段玉裁註:“謂生子多而如一也。元應書曰:‘今中國謂蕃息曰嬎息,音芳萬切。’《周成難字》云:‘嬎,息也。’按依列篆次第求之,則此篆爲免身,當云从女免生。”《宋本玉篇》:“婏,孚萬切,產婏也。《說文》云:兔子也。嬎,同上。《說文》:‘生子齊均也。’”元代則乃與今用法無異。元曹德《沉醉東風·村居》:“嬎彈雞,和根菜。”今仍其舊。

寡蛋

古作寡鴠,又有望鴠之名。朝鮮沈有鎮《才物譜》:“寡鴠,俗謂卵曰鴠,無?生卵曰寡鴠。望鴠,仝(譯)。”其字今作“寡蛋”。《漢語大詞典》:“亦作‘寡彈’,指未受精而不能孵化之禽蛋。清唐甄《潛書·性才》:‘雞卵無雄者,蜀人謂之寡彈。’《中国歌谣资料·姐无真心莫耍郎》:‘寡蛋莫讓雞娘抱,不出蛋崽害雞娘。’”該詞目前在某些方言或俗語中尚能見到。然不存“望鴠”。該詞著錄於成書于清初之朝鮮司譯院《譯語類解》,說明“望鴠”一詞最遲見於在明末清初,尚爲官話中之通用語彙。今固始縣方言謂久孵不化之卵爲寡蛋,又曰忘蛋,說者謂食之令人健忘。此又是附會而言。

筍雞

固始人稱雞鴨未長成者,亦見朝鮮辭書《方言類釋》。今《漢語大詞典》《現代漢語詞典》皆未收錄,可見該詞在今日漢語中已不常用。《漢語方言大詞典》:“筍鴨,嫩鴨。北京官話,北京。清翟灝《通俗編·禽魚》:‘《南史·齊孝宣后傳》:太廟四時祭,詔以筍鴨、卵脯薦后,以生平所嗜也。’按,京師人以雞鴨之嫩者爲筍雞、筍鴨,其稱舊矣。”又:“筍母雞,小母雞。雲南官話,貴州黎平。湘語,湖南長沙。”《方言類釋》中既見之,而不在《中州鄉語》中,則該詞確爲通俗語詞彙,正與《通俗編》所載符合,爲當時北方通用詞彙。今相關用法,則存於北京以及貴州、湖南部分地區,亦可視作該詞彙之孑遺。

鴈鵝

固始人謂大雁曰鴈鵝,鵝則白者,謂羽色如大雁者亦曰鴈鵝。洪邁《容齋四筆》:“今人呼鵝為舒雁,或稱家雁,其褐色者為雁鵝。蘇、秀間鵝皆白,或有一斑褐者,則呼為雁鵝,頗異而畜之。若吾鄉凡鵝,皆雁也。”則江淮間多同。

乍巴郎子

今卷尾也。本應作“榨油郎”。見李時珍《本草綱目》。鷑鳩,《爾雅》名鵧鷑,又曰鵖鴔,戴勝也。一曰鵯鵊,訛作批頰鳥。羅愿曰:‘即祝鳩也。江東謂之烏臼又曰鴉?,小於烏,能逐烏。’三月即鳴,今俗謂之駕犁,農人以爲候。五更輒鳴,曰架架格格,至曙乃止。故滇人呼爲榨油郎,亦曰鐵鸚鵡。能啄鷹鶻烏鵲,乃隼屬也。南人呼爲鳳凰皂吏,汴人呼爲夏雞。古有催明之鳥,名喚起者,蓋即此也。其鳥大如燕,黑色,長尾有歧,頭上戴勝。所巢之處,其類不得再巢,必相鬪不已。所言南人所呼榨油郎、鐵鸚鵡、鳳凰皂吏,中原所謂夏雞之名,又言其能啄鷹鶻烏鵲,又言所巢之處,其類不得再巢,必相鬪不已。除其頭上不戴勝,皆與今之卷尾形貌特征符合。固始諺曰:“乍巴郎子打老鷹”。謂此鳥能與鷹隼相搏也。凡鳥多爲鷹隼獵食,此鳥勇悍,故以勇稱。固始人表弟黃雙代續其顯祖考語。言此鳥嘗出,棲于牛後,爲牛矢所覆幾死。會有雄雞刨地覓食,出之。乃感其全活之恩,許以春夏之月,黎明即啼,翻飛於人家屋宅間,以司牡雞之職,飛於田中則將育秧也。又顯外祖母說。謂鳳凰爲羽族之長,設官分位,以此鳥爲吏胥,巡迴人間,理正不平,糾察風氣。則是南人所呼所說之余緒,而固始人之演繹。其鳥色黑而背有藍色光纖毛色,或呼鐵黎雞、吃杯茶,或擬其色,或以其聲。巢于一枝,同類不可再巢。一生四五子,或至多者六七。頗疑《詩》所謂“鳲鳩在桑,其子七矣”者即此。王明河方言詞典記作“喳巴郎子”,目爲喜鵲,殊誤,一併提及,使觀瞻者勿以訛傳訛,將錯就錯也。

鳩鷦

固始專謂鶺鴒也,又謂小鳥曰九焦,讀音訓字之寫也。民國《福建通志》稱鷦鷯曰鷦鳩。則當有自。固始閩台祖地,或備一說。《荀子?勸學》:南方有鳥焉,名曰蒙鳩,以羽為巢,而編之以發,系之葦笤。楊倞注:鷦鷯也。鳩有積聚糾結之意。則鴉雀、鷦鷯、葦鶯小鳥,習性相似,與《荀子》同。統稱鳩鷦,或呼鳩雀,則是省讀。

老??子

凡鷺之類,固始人皆呼爲老哇子。其字本亦作??。《漢語大字典》:“??,鳥名。《中國諺語資料·農諺》:‘早??陰,晚??晴,半夜??子不到明。’原注:‘??音窪,鳥名。’”《漢語大詞典》:“??,四川省一種土鳥名。’”蓋瓦與哇皆擬聲之字,添加鳥部形旁而然也。又有花窪子、水窪子、白窪子者。《中國動物圖譜·鳥類》:“草鷺、池鷺別名花窪子,大白鷺別名白窪子,夜鷺別名水窪子。夜鷺爲單一之哇聲,池鷺日夜嘈雜,夜鷺好夜鳴。”固始人占晴雨,常觀其鳴聲而定。諺曰:“早??陰,晚??晴,半夜??子水淋淋。”先大父語。多驗。

苦熬子

熬字讀作上聲。即今之姑惡鳥也,正名白胸秧雞。宋蘇軾有詠。蘇軾《五禽言》詩之五:“姑惡,姑惡。姑不惡,妾命薄。”自注:“姑惡,水鳥也。俗云婦以姑虐死,故其聲云。”其名者,緣其聲有似“姑惡”也。固始人張老埠鄉東樓村趙建友室張氏語。張氏泉河人,知之甚詳。固始以南之人則不能述進。謂昔日有商人陳氏者,先娶妻某氏生子曰大林,不幾年,妻卒,復後娶王氏,生子曰二林。後婦私愛己子而薄前婦所生者。數言以其幼子承嗣。陳氏以貨麻爲業,則言承家業者,當以能不以親。令二子種麻,先收成者歸,即授其事。二子將至田間,弟忽覺饑,嗅其兄所懷甚甘香,便欲與相易。兄攜麻子在田中,果得其苗,先攜歸。及弟久不至,母大驚愕,往田中尋之。其子餓死,化爲鳥,日日啼曰:“苦熬,苦熬,娘炒麻子誰知道?”先祖母語。蓼東蓼南之人所知不如蓼北之人詳細。

登雞子

鄉人或言黎集鎮半個店村張秋杰、崔樹彬語。與苦熬子爲一種,或以爲非。則二者得名,皆擬其聲也。今仲夏秧苗既沏,田中多水,則有鳴聲作“董董董董董,格格,格格,格格,格格”者。或謂家父語。登雞者即此。《本草綱目》:“?鷄,亦秧雞之類,大如雞而長腳紅冠。雄者大而色褐,雌者稍小而色斑。秋月即無,其聲甚大,人並食之。”李海霞言:“董、?,仿擬其鳴聲命名。董雞,《浙江省動物志·鳥類》:‘董雞……白天隱匿,黃昏時到田埂或田邊空地、桑地和甘蔗地等處,一般多單個或成對活動,多走路或涉水,走時喜翹尾點首。鳴聲單調低沉,近似董、董、董的聲音。’”從“?鷄”一詞之產生到如今,或許其使用範圍有所擴大,或者名實關係在不同地方有所不同,但是該詞始終沒有擴大影響,只是在局部地區有所發展。

翟雞

鄉人呼作地雞。山雞之大而長尾者。固始人顯祖考語。言,此鳥尾羽長一二丈,頗愛惜之。隆冬雪重,乃自埋首舉尾,恐凍傷也。或入山林,執之如揠蘿蔔然。其羽惟戲班用之如鶡冠,插翎極長,若穆桂英、孫行者率多用飾。考其字本作翟,爲長尾雉之名。《書·禹貢》:“羽畎夏翟。”孔傳:“翟,雉名。”《山海經·西山經》:“女牀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翟而五彩文。”郭璞注:“翟似雉而大,長尾。”又見《說文》。固始俚語殆與其說同。固始人以其恐傷殘尾羽,常以頭埋地中,則呼之爲地雞,非是。

獸畜

固始人謂犬豕之雄者曰牙豬、牙狗。“牙”字蓋豭字一聲之轉也。《漢語大詞典》:“公豬。清西厓《談征·名部下·牙豬》:‘牙豬,牙即豭之轉音也。’”又:“周立波《暴风骤雨》第一部二:‘有人骂那狂咬猛扑的大牙狗:没长眼的家伙,才几天不来,就不认识了?’自注:‘牙狗即公狗。’”“牙豬”即公豬,“牙狗”即公狗,皆見於江淮官話,而後者亦見東北松花江地區,其他地區亦有散見。今《漢語方言大詞典》:“牙狗,公狗,雄狗。東北官話,吉林白城、通化,遼寧沈陽;北京官話,內蒙赤峰,河北承德;冀魯官話,天津,河北井陘、昌黎、雄縣。民國十八年《雄縣新志》:‘牙字即豭字之轉,本言豬而移以言狗。’山東濟南、淄博、陵縣。膠遼官話,遼寧大連,山東膠縣。民國二十年《增修膠志》:‘牡狗曰牙狗。’山東濰縣、青島、臨朐。中原官話,河北魏縣,河南洛陽、原陽、商丘、沈丘,山東棗莊、濟寧、菏澤,江蘇徐州,山西汾西、襄汾、運城、永濟,陝西西安、寶雞,甘肅天水,青海西寧,新疆吐魯番。晉語,內蒙呼和浩特、臨河,山西太原、長治、靈石、石樓,河南湯陰、濟源,陝西綏德。蘭銀官話,寧夏銀川、甘肅蘭州,新疆烏魯木齊、哈密。江淮官話,江蘇南通,安徽合肥、安慶,湖北紅安。西南官話,湖北武漢、天門,四川成都、達縣、南充、自貢,貴州清鎮、赫章、興義,雲南昆明、昭通、大理、蒙自。客話,四川儀隴、西昌。”又:“牙豬,公豬、雄豬。東北官話,遼寧錦州;冀魯官話,河北石家莊,河北霸縣。民國十二年《霸縣志》:‘牡豬曰牙豬。’河北新城。民國二十四年《新城縣志》:‘牡豕謂之牙豬。’中原官話,河南洛陽、鄭州、商丘、羅山,山東梁山、費縣菏澤,江蘇徐州,山西太原、臨汾、吉縣、永濟,陝西西安、寶雞、漢中、白河,甘肅天水,青海西寧,新疆吐魯番。晉語,河南湯陰、濟源,山西太原、長治、靈石、柳林,陝西北部,內蒙臨河。蘭銀官話,寧夏銀川、甘肅蘭州,新疆烏魯木齊、巴里坤、哈密。江淮官話,安徽合肥、安慶,牙豬留著配種。黃綺《安慶方言古詞例證》:‘按,牙當是由豭轉變的,《說文》豭,牡豕也。漢代已把豭跟豬結合爲一。’湖北紅安、浠水。西南官話,湖北武漢,四川成都、重慶、南充、自貢,貴州清鎮、大方、興義,雲南昆明、澄江、楚雄、大理、永勝。”該詞在清代前期在官話系統中應用廣泛,而後來則散見於各地,其存在之片區與地點並不是連綿成片,正是通用口語詞彙與方言詞彙之生態變化之寫照。

?

固始人稱牛爲偶,讀陽平聲,鄉人謂是牛字異讀,向來無人有疑。偶檢字典,見“?”字。顧野王《玉篇》:“??,烏口切,特牛也。又去句切。?,烏后切,又烏遘切。??,同上,又音口。”陳彭年《宋本廣韻·黝韻》:“?,特牛。”司馬光《類篇》:“?,去厚切,牛名。又於口切。”張玉書《康熙字典》:“??,於口切,音嘔。《玉篇》:特牛。《集韻》本作?,牛名。詳?字註。又《廣韻》《集韻》並區遇切,驅去聲。又《集韻》《類篇》並烏侯切,音謳,義並同。”則疑固始人之音讀,乃古漢語之孑遺也。本作?,亦作??,與謳字音同,則其後從其音讀爲烏侯切,正是今日鄉音之讀也。可見,鄉人呼牛之俗名,乃中古時期“?”“??”字舊音,與烏侯切相合。

牻?

鄉人呼牛之俗名,特指有鳴之牛也。牻牛本清代通行語彙,其字亦作“??”,或寫作“蟒”,又作牤。今江蘇鹽城響水縣有“蟒牛村”,安徽亳州渦陽、河南固始縣等地稱天牛爲“蟒牛”今僅見江淮官話、東北官話。《漢語大字典》:“??,同牤。”《漢語大詞典》有“牤牛”,謂:“牤子,方言,公牛。周立波《暴風驟雨》第一部一:‘前邊一頭大牤子趁著這個空,在地邊吃起苞米苗來了。’原注:‘[牤子]公牛。’牤牛,方言,公牛。”《漢語方言大詞典》:“牤牛,東北官話,黑龍江佳木斯,吉林長春、白城,遼寧沈陽,內蒙巴林左旗。冀魯官話,天津、河北井陘、山東陵縣。中原官話,山東東平、菏澤、棗莊,山西襄汾、臨汾、曲沃、新绛、運城,江蘇徐州,河南鄭州、洛陽、內黃、沈丘、商丘。天牛,中原官話,河南信陽。”可見該詞多殘存於官話片區系統,其本應在官話系統中比較常見,而後來則殘存於各地方言之中。

貓猴子

固始人以六月暑熱,闔家午睡,爲防小兒外出,無人看護,則言正午野地水中有妖怪猛獸,名曰貓猴子,或曰老貓。人謂是水鬼,或言是老貓,或言是老狼,或言形如三四歲小兒,而身穿紅肚兜,膚色黝黑,見人則搏,力大無比,入水則害。未知是何物。今人考訂“貓猴”之言,與“麻胡”、“馬虎”、“野狐”、“邪忤”同出語源。則前文“麻胡眼”、“邪乎”已言之。見徐時儀《“馬虎”探源》不備贅述。

鹽鱉胡子

京津謂燕巴虎,津門郭德綱相聲有言。山東謂之鹽鱉胡,山東泰安王鳳江、青州劉國宣、菏澤王超皆言。固始謂鹽鱉胡子,皆方言之呼蝙蝠者。頗疑鼈胡之稱,乃蝙蝠一聲之轉也。謂鹽者,山東與固始之俗皆謂家鼠夜盜食鹽,則脇生肉翅,化爲此物。先大夫言。蓋以其面目極似鼠類故也。李海霞謂川渝之地呼爲鹽老鼠,鹽即屋簷之簷訛寫,二字音同,而土人炙食,其肉有鹹味,故名。作簷,以其居屋簷下也。南人多北方移民者,此名古人孑遺乎?鼠食鹽化爲蝙蝠,其說荒誕不經,但其要在鹽字,而方俗演繹爲言也。則其名或本作簷蝙蝠,或曰簷鼈胡。考《廣雅所言》《廣雅·釋蟲》:“蛺蜨,蟞蚨。”蛺蜨即今之蝴蝶,別名蟞蚨。固始人讀胡弗之音,其聲母訛混不分。乃知前疑爲惘然也。蟞蚨与鼈胡、蝙蝠或皆聲轉,而蝙蝠於漢代亦一地之稱呼。漢揚雄《方言》卷八:“蝙蝠,自關而東謂之服翼,或謂之飛鼠,或謂之老鼠,或謂之薔鼠。自關而西秦隴之間謂之蝙蝠,北燕謂之蟙?。”蝙蝠與蝴蝶,雖形殊類遠,然其飛行扇翼之形相似。似應作簷蟞蚨,音轉爲燕巴虎、鹽鼈胡。亦或蟞蚨與蝙蝠皆同出一源,有一源而轉有二形也。

野物

固始人謂山獸精怪曰野物。本指非家畜者。古文獻亦有之。《尉繚子·治本》:“野物不為犧牲,雜學不為通儒。”王安石《招約之職方並示正甫書記》:“滿門陶令株,彌岸韓侯蔌。尚複有野物,與君新聽矚。”常以此恐嚇小兒,乃詞義擴大後復縮小,專指猛獸精怪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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