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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8/12 6:59:00
编者按:此诗为本会副会长龙红年先生的长诗力作,完稿于年,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全诗分为饥饿志、水稻颂、沉思录、尾声四个部分,这里特选刊其中的第二部,以表达对世界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的深切悼念。

水稻颂辞

──献给世界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长诗节选]

龙红年

一个国家只有立足于粮食自给

才能掌握粮食安全的主动权

进而才能掌握经济社会发展的大局

自力更生任何时候都不能少

我们自己的饭碗主要要装着自己生产的粮食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保证粮食安全对中国来说是永恒的课题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习近平

我想歌唱,多少年了

我想将歌声作为最圣洁的礼物

呈送;我想在歌声里

握住一双大手

然而,天地悠悠

唯有水稻默默生长

唯有水稻

它的香,喂养我们

让我在父亲的背影里成长

让我在风雨中穿越崇山峻岭

将唯一的儿子

抚养成人

我想献辞,多少年了

我想将我的颂辞作为心里唯一的香

献给一个人、一群人

然而,天地悠悠

唯有你如同我的父亲

唯有你

背着一座山行走

将血汗

洒在我们一辈子走不完的田野

——袁隆平

牛的头,人的身子

时光的烟尘中

这个始祖在上方端坐

他的脸上挂着青瓦一般的严肃

他的目光里有铁和苔藓

发白的长须里

藏着忧愁

太阳没有出来

暗淡的天光里

有冷风穿越潮湿的原始树林

虎豹成群

搬动巨大的阴森

山林寂静

一声巨兽的长吼

雷声轰响

我们赤裸着上身

动物一般

在山林里穿行

摘野果,吃树叶

从一捧山泉水里看见饥饿的愁容

树皮能遮挡我们

刚刚泛起的羞涩

而我们的胃

却有冷光闪烁

大地茫茫无际

杂草疯长

花朵和毒药让我们迷失

他劈开荆棘穿过丛林走来

他手里拿着两种刚刚发明的农具:

稆和耙

从石头里抠出来的火花

从智慧里诞生的

奇想

我们终于学会将灌木砍掉

将石头搬开垒至高处

我们有的是力气

将野草斩草除根

用稆使劲破开荒地

将板结亿万年的土地翻开

蛇类瞬间溜走

蚯蚓荡出崭新的腥味

土地释放出悠久的浓香

我们再用耙将土块击碎

大地突然有了全新的面貌

这平整的土地

如先祖传唱的诗歌

粗糙的土地

第一次有了斑斓幻想

太阳终于透过厚厚的云层

大地亮堂

他教会我们在土地里

栽种粮食作物

交给我们和饥饿对抗的利器

他是我们的始祖之一,名叫炎帝

他是我们生命的护卫者

——五谷神农大帝

——六岁的袁隆平

在汉口的炎帝神庙里

听母亲说到这些

他不再发问

而是在心底

将一个名字默念了三遍

仿佛是汉江将春天带来的

河水奔涌,薄冰被水亲吻了一下

一个寒冷的冬天

融化了,岸边的柳枝

爆出准备了许久的形容词

她对春天的问候和几只蝴蝶

非常吻合,蚯蚓和爬虫

从古树根部蠢蠢欲动

白色的糯米草绽开了

荠菜、蒲公英、香椿叶

绘在春天的衣襟

去年的燕子尾随一阵风

飞到屋檐下

大地回暖

一颗心开始复苏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

青石板街道

是陌生的

尖顶的教堂

是陌生的

那些长衫短卦

是陌生的

泡在水里的码头

是陌生的

叫汉口的地名

当然也是陌生的

但是

那几只蝴蝶是熟悉的

那些萤火虫是熟悉的

那些布谷鸟的鸣叫

是熟悉的

夜晚满天的星星

是熟悉的

妈妈的童话故事

是熟悉的

蕴含在故事中的爱

是最熟悉的

“人是从哪儿来的呀,妈妈”

年轻妈妈的眼睛亮了一下

如同火柴

突然擦亮了黑夜

三秒钟

妈妈不知该怎么回答

三秒钟

让会一口流利英语的妈妈

迷失在汉语中

“土地,人是从土地里来的,孩子”

妈妈抚摸着她的脑袋

笑了

六岁,他知道了女娲造人的神话

这是一个关于

炎黄子孙繁衍的传奇

这是对黄皮肤黑眼睛的诠释

从此他知道

土地的力量胜过神灵

一点泥土捏成一个女孩

一点泥土捏成一个男孩

在泥土中,

我们从爬行到站立

从站立到迈步

从迈步到奔跑

从奔跑到

——飞翔……

种子在泥土中得到生机

我们在泥土里

获取黄金和肤色

公元年

几个阴沉沉的数字

比冷却后的炮弹外壳更阴森

民族最危险的时刻

一些人

匆忙退向了西部的深山老林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

是一道简单而要命的试题

落笔,即是历史

进退,便是拷问

这些与你无关

你只是一个孩子

母亲的怀抱在哪里

哪里就是

你的家,哪里就是

你仰望的星空

你爱上了门前的嘉陵江

爱上了它内心的澎湃

爱上了它阳光下细碎的金波

爱上了两岸

春天盛开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爱上了它夏天清流的魅惑

甚至爱上了

一只水鸟抚弄波峰的姿势

你掉进了嘉陵江

你品尝了江水带来的恐惧

一条江,给你的人生

上了第一堂课

一位老船工救起了你

你湿漉漉地站在江边,从此

却和水较起了真

自己跳入水中

赤条条感受江水的柔情

很快,你成为驾驭水的浪里白条

你以鱼的身姿穿越起伏的波浪

嘉陵江温柔了

用满江的柔情

爱着你

从嘉陵江到长江

从长江到湘江

你的爱,如大江奔流

你的人生如波浪起伏……

然而,嘉陵江不是烟花三月的诗行

陪都,也摆不下一瓶玉兰花

防空警报代替了上课的铃声

重庆的雾

却迷惑不了日寇飞机的眼睛

嘉陵江

躲不过猛烈的暴雨

你目睹鹞式飞机肆无忌惮的俯冲

你目睹一发发炮弹

在人群中开出黑色的花朵

鲜红的血

在你身边慢慢凝固

你目睹一个母亲倒在防空洞口

受伤的幼儿

哭喊着

爬向母亲渐凉的躯体

你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但这些场景

却让你牢记了

九十年……

重庆八年

嘉陵江的水走了很远

那个老船工早已不知去向

山上的小松树长成庞大的绿荫

你,从翩翩少年

长成俊朗的青年

周家湾龙门浩,你深知

让每一块石板不受惊扰

让每一滴江水保持清澈

多么不易

你在河边漫步

走在安宁的土地上是多么幸福

你放眼远处

那些种满庄稼的土地

通过神秘的语言与你接通

你懂得

你是一个中国青年

你的黄皮肤

让你的梦想镌刻了固有的名字

你的花朵和果实

永远属于这片黄土地

永远属于

——中国!

19岁

青春痘开始结痂

喉结发出沧桑之音

大地流光溢彩

雄鸡站在坡上引颈高歌

蓬勃朝气

将早上的太阳轻松举过头顶

一根竹子在雨水里生长

一条春天的小路充满弹性

那些翅膀刚刚长成的鸟准备好了飞翔

天空用纯净的蔚蓝

装饰窗子

高中,是一个驿站

你很快就要穿越这个城堡

下一站

有人等着你

在古都南京,

你感受到,每一块旧砖头

都是呼唤,每一根新柳丝

都牵着柔情

在秦淮河边的草地

你躺着

立刻听到了大地的心跳

从大地之音

你突然听到了

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一刻

天空瞬间如此高远

一只雄鹰翻越了层层云朵

听从父母的建议留在南京

读大学留机关

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像一个表格?

还是听从内心的声音

选择学农

为自己的人生

埋伏稻香和蛙鸣

人生最关键的选择题

你用信念做出了回答

“我唯一的选择

就是当一个农业科学家”

学农,回到重庆

就读相辉学院农学系

人生的第一个决定

比一座山

更重

你是大地的儿子

你爱着泥土

爱着它粗粝中飘出的清香

三月是多么迷人的季节

你赤脚过河

清澈的细流清洗昨夜残梦

每一片山坡

蜜蜂传递着甜蜜的喜讯

布谷鸟在清脆的山林中

不停地喊一个名字

秧苗已经长出

春风掩嘴碎步走过

那一寸高的嫩绿

使春天忍不住幸福地摇晃

你忘不了在湖南桃源的日子

茂林修竹,桃林广阔

鲜艳的桃花

开成了美丽青春

你从桃林穿过

在桃花潭挑水

你和一片桃花一起回家

满屋都是

春天的味道….,..

九岁

你把水认作至亲

仿佛你需要的怀抱就是水的怀抱

你需要的情感

是至柔的感觉

水清洗你的肌肤,你的发丝

你小小的骨骼

你在心头供养一个花园

野菊花随处开放

鸟鸣停在花蕊

干净,接地气

朴素得像母亲的胸怀

你学习一条鱼和所有水族

沉在水底时

用嘴亲吻柔软的泥巴

看清水底缤纷的一切

在水草里安放宁静

当暗流涌来

你摆动腰身,穿越

所有的波浪成为你的养料

你爱上了每一个夏天

新中国的阳光炽热、金黄

嘉陵江

以一种新的姿态迎接你

你在清澈中洗净尘土

你在激流中学会看天空中的太阳

小提琴是另一条河流

你走在三月蜿蜒的小道上

蜜蜂嗡嗡将小小的波浪放进甜蜜

春草蓬勃

那一片片翠绿舒缓的乐曲

不断生长

一个青年在行走

所有的激情在缓缓流泻

你用手指找到道路

用悠扬之曲发表内心的日志

多少个傍晚

夕辉照在窗口

小夜曲徐徐响起

所有的鸟

找到回家的窝

那一天的选择

你就选择了

做一颗种子

鸟贴紧天空

鱼潜入河流的呓语

你的梦想在土地深处

那里温暖如春,风调雨顺

那里唯一的闪电

是庄稼生长的声音

鸟鸣是森林的种子

波浪是江河的种子

一颗种子就是一个

缤纷世界

一颗种子

能够照亮偏僻的沟壑

把自己埋入梦的腹部

将一个花园赠给歌者

你只带着执着、坚毅、信仰上路

你相信石头能够开出花朵

花朵能够越过

所有寒冬

重庆到湘西

——从西部到西部

不知要经过多少首唐诗

经过多少峭壁上抠出的道路和鬼门关

那些猴子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

那些亡灵从一个山林

藏到另一个山林

命运在陡峭里回环曲折

你在河水的漩涡里

奔涌

绿皮火车满载五十年代的哮喘

它穿过黑夜的速度

被一只豺狼超越

虎吼起自原始森林

深处,阴郁的风

摇动草木

四川的蚂蚁将家什搬往湖南

需要多少运力

余公里,半个月时光

这算不算是付款

雪峰山

代表湖南站在云端

绵延数百里的寂静也站在云端

岁月里有多少孤独啊

直熬到了大雪上了头颅

寒冷起自心底

横亘在大地的

是超过万吨重的沧桑

雪峰不是障碍,山

铺开就是广阔的道路

所有树木踮脚

在等待的

是什么

这里是黔阳

这里是雪峰山包养的

小山城,黔之阳

一脚可以跨进贵州

一脚,可以踏出

赶尸一类的湘西传奇

客死他乡的湘西人

以独一无二的方式回家

流放湘西的他乡人

却以诗的方式

坚守,并安慰远方的亲人

王昌龄,

这个唐朝倒霉的官人

寒雨连江夜入吴

湘西多年,

却用“一片冰心在玉壶”

道尽风流和苦雨

这里是安江镇

偌大的黔阳

摊开是一个鸡蛋,安江是中心的

蛋黄

这里是安江农校

安江镇

是一片广阔的荷叶,农校

就是荷叶上晶莹的水珠

她的不同寻常

是透亮的

在旷阔的田野间

安江农校

是最招人的风景

风把春天送来

一只鸟在田垄上飞过

她的叫声

翠绿一片

四月,禾苗插下

春雾升起

由圣觉寺改造而来的学校

被田野捧在手心

青砖黑瓦的屋舍

是一代僧人留下的

觉悟和心得

寺庙——学校

时代奇妙的创意

都是修行

都要将内心洗空

再装进浮云或五谷

你踏进校门

几棵古树迎接你

这是翠柏

斑驳的外表暗含指引

几只老鸦在树冠里飞出来

在空中盘旋几圈

又落回原处

算是隆重的礼节

地是湿润的

你漫步走着

感觉到大地正伸出双手抚摸你

和尚们已经不知去向,

菩萨——

那些泥塑的或木雕的信仰

在黑暗中保持沉默

十几间空置的房间中

你打开了一把锁

锁并没有锁定

像有意为你空留了多日:

先生,您终于来了

梁上没有君子

只有一个蜘蛛网

它布下的迷魂阵令人头晕

屋子黑暗破旧

你并不担心房梁腐朽

岁月难支

高高的雪峰山在阳光里矗立

有阳光就有生命

何况沅江就在身边

她流经大地时也流经你的身体

“有河流就好”,你露出一排白牙

(那时还没被烟草熏黑)

像生活中最亮的部分

屋樑下吊着一口古钟

铁质的,坚硬,

声音脆亮,可穿云霄

出乎意料的是

它竟然为你

响了37年……

月光花嫁接在红薯上

西瓜嫁接在南瓜上

西红柿嫁接在马铃薯上

——你是一个出色的诗人

想象力

为世界增添了甜蜜和光

闪电可以嫁接在爱情上

刀刃可以嫁接在蓝天上

春风可以嫁接在废墟上

大海的胸怀

可以嫁接在蜜蜂的翅膀上

燕子的奔波

可以嫁接在梦的呢喃上

科学家——可以嫁接在

一句惊心动魄的

诗上

20世纪50年代初

前苏联生物学家米丘林、李森

无性杂交的光芒异常夺目

你在土地里实践

在光芒里寻找光芒

而事实却是霹雳

将一棵树拦腰截断:

月光花与红薯的结合

只是一个不能繁衍的残缺之梦

月光流野

花朵凋落……

人类饥饿的年代

空气已经患上水肿

大地虚华

那些因饥饿而亡的人

在山坡上

已经开成野荞麦花

在人类生活的大地上

饥饿的阴影不断扩大

冷铁般发出寒光

天空上乌鸦成群

这些找不到食物的不祥之鸟

在寻觅,在盘旋……

在湘西

一个精瘦的青年又瘦了一圈

他看到一只大手正在卡住

一群人的咽喉

饥饿的消息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雪峰山一般沉重

沅江水越发清寒

它照见的每一张脸

都像坟墓中出土的旧物

作为一个学农的大学生

无形的潮水包围着他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战士

他知道

有数不清的敌人

正在悄悄进攻

在半亩实验田里

袁隆平撒下了稻种

一起播下的是他复杂的心境

三月的水田残留着寒冷

他的心

却随春江水开始转暖、升温

这是年的春天

阳光

玉米饼子一样金黄

从雪峰山的头顶直铺到沅江两岸

仅仅几天时间

秧苗就毛茸茸的了

那是春天

最柔美的诗句啊

阳光亮堂,水稻碧绿

阳光温暖,水稻渐黄

阳光金黄,水稻飘香

在实验田里

一株水稻闯进视野

如一个野孩子冒冒失失推开了大门

袁隆平的心里陡然亮堂

一株鹤立鸡群的杂交水稻

胜过一百亩黄金

颗谷子,个孩子

个孩子,个希望

他数了又数

他双手合十,祈祷奇迹

在明年夏天出现

第二年夏天到来时,试验田

像个终究没有怀孕的女子

满脸羞愧

没有什么不同

它们相貌平平

一如不求上进的青年

慵懒,毫无理想

根本找不到上一代的雄奇

这是一株天然杂交稻

虽然没有改变什么

虽然没有将目光点亮

却证明了一个猜想——

水稻的杂交优势

确实存在!

饥饿是一朵沉重的乌云

它飘向哪里

哪里就是山雨欲来

它飘向城镇

城镇的楼宇里

灌满秋风

它飘向乡村

乡村的古树上

挂满沉重的预言

它飘向山峦

山峦上孕育着

一个残酷的神话

它飘向河流

河流里起伏着

沉重的叹息

饥饿的人

终于盼来一碗

米汤水

这寡清的汤水

却是救命的神药

二十多岁的袁隆平受不了

他在水田边蹲下

哭起来

此刻,四月的稻田

正在扬花

四月的阳光

正张开宽阔的翅膀

七月,大地是一个火炉

太阳新添了一把柴火

吱吱吱吱冒烟的

是蝉子的呼救声

实验田里

袁隆平已经蹲了一个小时

但他还在蹲着

他在观察一株株水稻

他在看稻浆如何涨潮

几只蝴蝶停在他的背上

他骨头凸显的脊梁

是一个小小的岛屿

在他记录杂交水稻的图纸上

色彩斑斓

这个世界比人世更神秘

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号

那些问号和叹号

那些水波一样的弧线

能懂的,也许只有他和

那只蜻蜓

他把一穗杂交水稻捧在手心

掂了掂:

一颗稻子的重量

就是生命的重量啊

暴风雨在夜晚突然扑进山城

鬼子一般

一盏灯,风中闪了腰

乌云层层下压

莽莽雪峰山

不知不觉矮了下去

飓风在乔木间抽打

满怀仇恨

温度骤降

猛兽躲进千年山洞

毒蛇藏身灌木

罂粟花正在绽放美丽

飞鸟

求救般抱紧了枯枝

安江农校在云层之下摇晃

黑云压城

它更像深冬里的一个坟墓

破旧屋顶上的瓦片

将寒冷一一传递

那口吊钟

在夜半敲响心头的惊悚

暴雨砸在每一个角落

发誓

要砸碎这个旧世界

校园里

老教授被押上了批判台

大字报盖住了读书声

每一个文字

都在奉命追捕一个

瑟瑟发抖的人

教室门口,走廊上,

食堂里,厕所边,古树上

一张张大字报里

你龟缩着

你“丑恶的嘴脸”

正在对抗着疯狂的世界

邪恶的风似乎来历不明

你第一次从大字报里

发现丑陋不堪的自己

你在无中生有的文字里

艰难喘息

你在一个个十恶不赦的罪名里

匍匐,被一双双大脚

踩踏

“资产阶级反动知识分子袁隆平”

“砸烂袁隆平的狗头”

父亲已被定为“历史反革命”

母亲也被定为“反革命分子”

你似乎放弃了与命运的对抗

不想细究其中的险恶

你将一把油纸伞撑开,低下头

继续偷偷和一棵水稻

探讨人性的善恶

推心置腹交流关于

饥饿、生存、灾难和光明

咔嚓,闪电一再劈开乌云

大地抖露狰狞的人世

电光照耀的瞬间

你大字报上的名字

惨白而醒目

阴谋按照正常路线走在路上

子弹在飞

乌鸦

已经倾巢出动……

也许

是你自己把自己救了……

那些心里装着乌云的人

希望将你作为残次品一次性处理

他们必须在花朵中找到碎石

在胃里找到毒药

在档案里找到你的斑点

他们手忙脚乱打开

渴望在线装的缝隙里

揪出一条毒蛇

当掀开发黄的纸页

一只山峰蜇伤了他们的眼睛

一群人顷刻成了哑巴

一纸公函像一位骄傲的公主

步履轻盈:

这是不久前国家科委发来的公函

对《科学通报》发表的《水稻的雄性不孕性》

毫不吝啬的伸出大拇指——点赞

文章下面你醒目的名字

如一颗钻石

你戏剧般地成为了“保护对象”

在这大幕之后,你知道

有几个正义的名字在闪光

这些心里企望光明的人

他们懂得

如何存储星火

你的杂交水稻秧苗

从臭水沟搬进了实验田

你的心,从阴暗潮湿的教室

飞上了晴空蓝天

教师们大都在批判台上低头看蚂蚁的时候

你像一个幸存者,脱离了队伍

悄悄负重潜行

不是逃避

你肩负着雪峰山奔走

你要加紧赶往

一个预约的春天

“水稻雄性不育”课题组

正式成为省级科技项目

两位学生成为了你的助手

他们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

和你站在烈日和风雨之中:

一个叫李必湖,一个叫尹华奇

两个农民的儿子

这焕然一新的“三驾马车”

奔跑在去往秋天的路上

他们遇见的

不是花朵

是打赤脚的老农和

犄角上挂着烈日的水牛

那个五月的早晨

风平原野静

一小群麻雀在草丛中觅食,比赛唱歌

云朵走在空中

你脚步轻松

很像是去约会

噩梦却仿佛是和阳光

一起打开的

你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试验田如同刚刚举办过斗牛大赛

天下狼藉

浊黄的水田如同犯罪现场

秧苗不见了

残留的几棵被折断

浮在水面,像尸首

田里,泥浆四散

杂乱的脚印

像是谁布下的一个残局

你像突然痛失爱子的男人

蹲在田边

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痛苦、懊悔、绝望、不解、迷惘

“谁干的!谁干的!

为什么!为什么!”

你对着苍天声嘶力竭大喊

天空蓝得有点虚假

呆呆的,没有回声

你流泪了

就像多年前在重庆防空洞前

面对日寇飞机轰炸过后

成堆的尸体和鲜血……

.

雄性不育材料要绝种了吗

苍天要灭我袁隆平了吗

你疯了

你扑进水田里

双手在水面打捞

秧苗,断枝残叶

没有一棵可以再活

你在田垄间仔细搜寻

一边寻找,一边哀哭

像一条被打断了腿的野狗

突然,你眼前一亮

在一滩淤泥里

有几棵秧苗颤栗地躺着

你小心翼翼将她们一一捡起

放在掌心,仔仔细细端详着

像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

你手里捧着几棵秧苗回了家

一路哭哭笑笑,笑笑哭哭

如同黔阳街头的那个疯子

天阴了

乌云水一般淹了过来

毁苗,夜行者的斩草除根

毁苗,该需要多少仇和恨

这个夜晚深不见底

这个夜晚

阴谋得逞,星星是

天空绝望后的孤独泪珠

晚上你做了一个梦

梦见雪峰山裂开

在远方赶尸的人不敢在驿站歇息

生怕耽搁了片刻

“袁隆平是一个科技骗子,

他研究不出杂交水稻,

就自己故意把秧苗毁了”

校园的古柏树在狂风中折断一枝

风怪怪的,有妖藏在暗处

不过这一回

连学校的那口古钟

也不相信

妻子邓哲笑了

她对你说:山高水长

顷刻

雪峰山似乎长高了百尺

沅江水

突然放慢了脚步

你,也笑了

味道却还是有些怪

烫人的七月

天地间如同一个窑炉

碳火通红,火焰透亮,狗

伏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

舌头颤抖

大地吱吱吱吱就要冒烟,

蝉子躲在墙角

不叫就会难受

蝴蝶和蜻蜓在田垄上飞来飞去

像不知所措的诗行

天空蓝得揪心

载着的几朵薄云

白得没有什么心事

阳光万丈

这纯金的梯子可攀云端

田野刚刚铺上金黄的毯子

眼睛差点灼伤

你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

站在稻田边

杂交水稻笔直挺拔

高粱一般

风吹过来

稻子间嗦嗦作响

一穗穗沉甸下垂

瀑布一般

你托起一株

细数每一颗稻子

大如花生……

你在水稻边坐下来

一阵凉爽的风拂过胸口

你大笑,猛然醒来

一个梦如此真实

你嘴边仿佛还有稻香

“禾下乘凉梦”

——你在一个梦中振奋

你只把梦告诉了妻子

她哈哈哈哈的笑声

被一只路过的云雀听到了

云雀,也笑了

于是整个天空有了回应

你挽起裤管

坚定地向试验田走去

天空中仿佛有阵阵鼓点擂响

由西向东,由东向西

横穿大地山河

那是北回归线飞针走线

彩云之南

鲜花总是忍不住绽放

杜鹃、百合、报春

龙胆、山茶、蔷薇

低纬度的怀抱里

每一朵野花都是宝贝

三七、天麻、云木香

冷杉、铁杉、云南杉

这植物的王国

阵阵沉香穿透原始丛林

赭红色的云贵高原

人类最初的脚步隐隐回响

公里的国境线内

都是我的家园

选择在滇西南育种

选择在祖国温暖适宜的土地酿酒造诗

将空气中的花香浸入梦的深处

在温暖的一隅

为干净的鸟鸣安一个家

把原始树林中的露水

作为琼浆

把新出品的阳光作为发酵剂

把所有的祈祷和爱

融入每一颗稻种

在春天,你们将理想

植入泥土,然后

期待……

可地震是一头粗鲁的

猛兽

那一晚

星空照常俯瞰人世

微风渐起

旷野的虫鸣比往常着急

公元年1月2日的时针

准时指向零点,凌晨

滇西南峨山县突然地动山摇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山崩地裂

巨石自杀一般投向峡谷

一座座房子顷刻倒塌

尘灰卷起

人们在黑暗中呼喊啼哭

7.2级的强震

将黑夜带向死亡的深渊

公里外的元江

袁隆平三人育种小组还没有休息

他们迅速逃出房间

瞬间,房子垮塌

惊恐的人声从四面传来

他们快速扑向种子房

却还是慢了一步

此刻,狂风暴雨也露出它柔软的利齿

师徒三人抱成一团

落汤鸡似的

在雨中颤抖……

不到一分钟

地震魔兽退却了

他们没有退

所有幸存的种子没有退

在新搭的地震棚里

一个春天

重新孕育

三个蚊子一盘菜

三个老鼠一麻袋

——年代,海南写真

一本没有冬天的词典

一方有诗的土地

望尽天涯路

天还在天的那一边

双脚走不动了

就连目光

也已经疲惫

一只鸟向南飞呀

换了十双翅膀

驿站还在前方

青山还在青山外

云朵还在

云朵之上

一个戴罪之人

在古代陈旧的风云里跋涉

抱着与尘世的恩断义绝,抱着

一去不回的必死之心

穿丛林,走绝径

在猛兽的吼声里寻求生路

天之涯,海之角

那种辽远令人绝望

瓜果腐烂在亚热带的温度里

原始丛林幽深

藏着多少毒蛇和暗疾

蚊子都有一双修长的脚

踮着脚尖的舞蹈使航船搁浅

这是它们的领空

谁是主人无需争辩

黑夜是它们一直歌唱的背景

主啊,请永远赐我以浓浓夜色

请让黑暗为我们扎紧篱笆

请让我们的乐园

在无边的黑夜里扩大

请让我们吸血为生

繁育后代,快乐成长……

老鼠,这令人厌恶的东西

它似乎不再是老鼠

是兔子甚至豺狼

不分昼夜,登堂入室

它们大白天歌唱

排着整齐的队伍出游

它们疯狂舞蹈

对人类用尽嬉戏的手段

它们大胆地直立行走

模仿人类,腆着肚皮

目光里尽是

傲慢和偏见......

转山,转水,转凡心

火车、汽车、改轮渡

袁隆平和助手们来到了海南

育种,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用竹竿搭成床铺

用薄膜盖住身体抵挡蚊子进攻

用蜡烛、煤油灯、菜油灯

点亮漆黑的夜晚

在这个蛮荒之地

他们驱除虎豹和老鼠

为人类孕育希望的灯火

打开

生存的通道

就在水光之中,你们站立!

修长的身子在倒影中葱茏

头微微低垂,看得见你们内心

恪守的内敛的光辉

——“野败!”

你们登场

让一个人的眼里燃起了大火

让一个时代

翻开全新的一页

将颂词

毫不吝啬地献给你们。

“野”,在没人瞩目的地方

你们汲取了天光雨露

打开狂野的心

你们将原野的天真揽入胸怀

原始的风

不断清洗千年的光阴

你们的怀抱

有一个绚烂的星空

“败”,你们背负着

巨大的神秘使命

你们终会将光阴败于足下

将新时代的灯

点亮

发现“野败”——

道路尽头蓦然出现新途

枯枝上长出嫩芽

长久的黑暗中

打开一扇窗

“野败”抽穗扬花

颗杂交稻种

从海南到湖南到江西福建

每一颗都擎灯而行

每一颗都背着神圣使命

雄性不育系、保持系、恢复系

“三系”配套成功

袁隆平、李必湖、尹华奇、罗孝和

闯过难关

窗户纸已经捅破

曙光大面积涌进

中国率先利用水稻杂交优势的光辉

即将照耀华夏神州

从天涯海角

仿佛飘荡出铺天盖地的

阵阵稻香

江南五月。

少女,青春期

脸色红润,奔跑有力

声音甜润干净

呼吸有清香

血液里有阳光涨潮、激荡

湖南的五月

蓝天花地绿水青山

勤奋的布谷鸟还在鸣叫

水稻憋足劲生长

最抢眼的

依然是杂交水稻

像一只白鹅泡在鸭子中

像母亲头上新的碧玉发簪

一兜兜稻子秆壮苗丰

高人一筹的个头令车前草不敢仰望

人们来自四面八方

有人指指点点

有人大呼惊讶

有人忍不住蹲下来

用手摸一摸高粱叶似的禾苗

人们都真诚地笑了

笑声中有金黄的稻谷

垂挂在阳光里

笑得内敛的

是水稻后面的罗孝和

作为袁隆平的助手

他的试验田丰收在望

他的笑,就像稻谷在悄悄灌浆

幸福而开心

天有不测风云,戏剧

并不一定按设计好的情节推进

鼓起的肚子

并不一定是孕子于怀

秋收时节,颗粒归仓

罗孝和差点哭了

除了多收获了

大把大把的稻草

他的谷子

并不比常规稻多

一些人笑了

一棵歪脖子树也笑了:

“可惜人不是耕牛,不吃草

要是像牛一样吃草

杂交水稻的优势那就不得了啊!”

哈哈哈哈……

罗孝和用眼眶拼命锁住泪水

站在袁隆平身边,低着头

像个犯错的孩子

却又不知错在哪里

那些嘲讽苍蝇一般

在他头顶飞来飞去

谷子不多?

谷子不多。

稻草不少?

稻草不少。

问完话

袁隆平像一个哲学家在思考

这个精瘦的中年人

内心风云翻卷:

稻草丰收也是丰收

能够多产稻草未必不是好事

证明杂交稻的优势明显

只不过方向有点偏差

如果校正了偏差

变增产稻草为增产稻谷

指日可待

在绝处指路

在明处竖旗

一阵清新的风吹过来

田野上所有禾苗

往一个方向摆手微笑

年的秋季

湖南农科院1.2亩试验田

亩产突破公斤!

这个数字,如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杂交水稻光彩夺目

打禾场上

小提琴的悠扬旋律缓缓升起

卸下尘世的疲倦

一群白鹤仙女一般

朝月亮飞去、飞去、飞去

袁隆平和小提琴

都醉了

一条道走到黑

你有湖南人的蛮劲

认准的人

一辈子不忘恩

认准的道路

九头牛也拉不回

认准的辣味是细尖尖的朝天椒

认准的星斗

就是心中的那个

老罗盘

这条道不好走

需要扎起裤管赤着脚

路不平,有石子,尖刀一样

有荆棘,是更锐利的尖刀

有毒蛇、蝎子和走了魂的

魑魅魍魉

连月光都是石灰粉

——呛人

“三系法”,你闯过来了

杂交水稻丰收已成定局

一扇朱漆大门吱扭着已经打开

院子里的阳光,谷子一样

风将旧墙上的画翻新

燕子回来

你要什么春风都有

已经五十七岁

可以歇下来了,喝一杯茶

慢一点,再慢一点,抬头

看看天空,再看看云朵

或者什么也不看

都行

又出发了!

路仿佛没有尽头

你喝了几口水,抹了抹嘴

解开拴马索,跨上马

消失在乡道上的烟尘里

你的血脉里有龙舟华划动的声音

鼓点暴雨一般

一下下敲在痛处

被鼓点唤醒的人再不敢睡

被热血激荡的人唯有前行

你知道有比你起得更早的人

那些日本的农业科学家早已出发

他们的车马陷在泥沼里

人掉在迷魂阵里

一直没有找到最终的大门

你知道

他们依然在不停地追赶

你知道

停止就意味着掉队

科学,不领先,就落后

你别无选择

于是,在57岁的时候

你发起了人生的

新一轮攻势……

公元年

中国要记住这个年份

人类要记住这个年份

这一年

中国独创的“两系法”杂交水稻

繁育成功!

又一扇神秘的大门

被中国人打开

这一年

袁隆平66岁

Whowillfeedchina

一句简单的英文

从太平洋上吹来的

冷飕飕的风

带着潮湿的腥味和

零度以下的气温

一个美国人站在大洋彼岸

他仰望苍天

灿烂的星空布满了疑问

他的担忧来自遥远的东方

来自一块神秘土地的巨大阴云

希望有一颗星星

能够解答

这是一柄西洋剑

它的锋芒

保存在每一个并不复杂的字母

寒光在简单的组合中产生

杀伤力

不知要调动多少汉字

才能抵挡

问天

我的先祖是最早的发问者

着长衫、佩长剑、长须飘逸

在荆棘遍野和花香四溢的

大地,仰望的头颅就是问号

大河的激流

在心海翻腾、冲撞、舍命

问苍天何以为苍天

问浩瀚最终何以丢失了自己

问北斗何以不灭

问云朵何以成了鲲鹏

问豺狼何以横行

问心灵的裂痕

何以比沟壑更深

对这些复杂的疑问

天空回答以霹雳暴雨和飓风

《Whowillfeedchina?》

——谁来养活中国!

对这个简单直白的疑问句的回答

又该用什么?

六个最普通的汉字

是六颗子弹

它们亲密地结合在一起

却是

剜心的西洋短刀

这个叫布朗的美国人

不是凭空的忧虑

页的长篇报告

不是梦里呓语

一条钢铁打的链子,每一环

似乎都牢不可拆

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摆在中国人面前

摆在全人类面前:

16亿人口X公斤=亿公斤

展开这个算式就是

到年中国人口达到最高峰16亿

每人按国际公认的粮食过关线人平公斤

中国需要粮食总量为亿公斤

而中国的耕地还在逐年减少!

而中国人均水资源占有量

仅为世界人均的四分之一!

这个忧心忡忡的美国人

袁隆平曾和他有一面之缘

那是在一个加拿大的餐厅

布朗,选择了刀叉和牛排

袁隆平,选择了筷子和米饭

他远远地看了布朗一眼

这个“深沉的人”

正全力对付一块七分熟的

执拗的牛排

他真想用湘方言

轻轻告诉布朗

谁,来养活中国

农业科技的进步是一口深井

是粮食安装的翅膀

飞,不是梦想

飞,是一种方向

从三系法到两系法

从普通杂交水稻到超级稻

从每亩公斤到公斤

从公斤到公斤到突破公斤

中国神话在不断发生

早在6年

中国全部储粮2亿公斤

占全国全年粮食消费的50%

比全世界的储粮比重高出一倍多

每一片稻田都在积蓄力量

每一颗稻子都在发声

中国,靠自己养活!

中国的杂交水稻

将一个大国的温饱梦驮上了高处

将一个民族的尊严

写在苍茫大地

这里,就是中国

这里,风景正好

一颗种子在中国的土地上种下

萌芽、成长、扬花直到捧出

香喷喷的季节

她需要翅膀

飞越万水和千山

一颗种子希望取代枪炮和战争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吉祥鸟

飞翔

从湘江、长江到湄公河

从海南岛到非洲大地

距离再远

远不过一颗稻子的香味

距离再远

远不过一颗爱人的心

那些饥饿的人

那些赤裸着露出瘦骨的人

那些皮肤越发黑暗的人

那些在阳光里眼盛乌云的人

那些听见死亡召唤的人

那些奄奄一息的人

——在苦苦盼望

你去了

没有带去金币

只装着一颗爱心和种子

在世界眼里

你是一个神秘的人

其实你就是一个中国农民

穿粗布衣,下农田,和泥水亲近

你唱民歌,喝山泉水

刚果布式的微笑

超越那些贵族和总统

你是一个“伟大的农民”

他们深信

你精瘦的身体里

藏着这个世界的核力量和

中国处方

亚非拉

那些饥饿的穷兄弟

你一直把他们装在心上

你那双经脉暴露的粗糙大手

为他们送去的是

格外柔和的一盏灯

越南、朝鲜、印度、泰国、缅甸、斯里兰卡……

四十年

三十多个国家的田野里

你的脚印开在异国他乡的泥泞中

身影贴在稻田之上

你代表中国

向世界挥挥手,频频致意

将厚重的云朵

层层打开

长沙,马坡岭

湖南省水稻研究中心

林荫中的这栋楼房并不起眼

如同世界杂交水稻之父一样低调

这里曾是跑马之地

嘚嘚的马蹄声藏在楠竹的根须里

这片小小的山坡

曾经在梦想里遥望过世界

如今,这里的小道

直通蓝色海洋

这里的灯光

正在将万里以外的眼睛

照亮

黑皮肤的朋友来了

白皮肤的朋友来了

黄皮肤的朋友也来了

流畅的英语来了

陌生的其他语言来了

结结巴巴的汉语

在这里畅行无阻

这些远道而来的孩子

是可爱的

他们是人类共同的使者

他们簇拥着一位年近九旬的老人

就像一粒粒谷子拥抱着稻穗

在古老神秘的东方

他们被温馨的风

吹得沉醉

他们就是一粒粒稻种

在风中返乡

将中国的神韵传播到

全世界

年秋天

国际大都市马尼拉

高楼争相伸向空中

企图抓住云朵

飞机轰鸣着

肚皮贴着楼顶缓缓滑过

汽车像田垄间的小乌龟在爬行

这是“亚洲的纽约”

尽管已是秋天

热带季风送来的

还是四十度的热情和繁华

国际水稻研究中心

一年一度的国际水稻学术会议

世界级专家云集

会议前,有人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有人低头沉思缄默不语

国际水稻研究中心主任

斯瓦米纳森博士走近袁隆平

躬身、伸手、致意

引领袁隆平走向主席台

袁隆平

迈着中国人稳健的步伐

却不知博士葫芦里

藏着什么药

突然,投影的银幕上

一个其貌不扬的东方人头像

成为焦点

清瘦的脸庞

突出的颧骨

直立的头发

智慧的眼睛

很抢眼的一行字更是夺目

——“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顷刻间

会场安静得如空无一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让所有人呆住了

袁隆平自己似乎思维也出现了空白

此刻

斯瓦米纳森博士激动的声音响起:

袁隆平先生是中国的骄傲!

袁隆平先生是世界的骄傲!

袁隆平先生给全人类带来了福音!

真诚的声音在大厅回响

掌声骤起

如同万只鸽子起飞

马尼拉听到了

中国听到了

全世界

——都听到了

年4月28日,北京

全国劳模代表座谈会

一双大手一上一下紧紧握住

袁隆平有些苍老的手

雪雨风霜,沧海桑田,岁月砥砺

袁隆平感受到

一股股暖流不断涌来

这力量来自心潮的阵阵激荡

这力量来自长江黄河的汹涌

这力量来自古老的万里长城

一块块秦砖铸成的巨龙

蜿蜒着

传递出巨大的能量

这是总书记的手

这双在梁家河沾满泥土的手

这双在中国大地

总是紧握着劳动者皲裂伤口的手

这双把人民的幸福安康揣在心头的

大手——

传递着巨大的信任和激励

袁隆平递给总书记两张照片

他告诉总书记

我有两个梦

一个是禾下乘凉梦

一个是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

——这就是我的

中国梦

总书记嘴角露出微笑

这位胸中装着万顷波涛的刚毅汉子

微笑着,人民幸福民族复兴的

伟大的中国梦

在每一片阳光里

煽动着迷人的翅膀

我仿佛置身于一片脆嫩的绿洲

深绿的气息爬上我的前额

又缓缓进入身体的每个部位

我被完全渗透,我是一个

青草葳蕤的四月的春天

而我的周边却是一片白霜

这些昨夜梦中的月光,铺张开来

是一个被风吹干的灵魂

带着厚重的盐味

这是年5月的青岛

盐碱地上的水稻长势良好

一个年近九旬的老者

他的几道抬头纹理,藏着一大片

稻香

几年之内,要在全国推广1亿亩

年产亿公斤粮食

可多养活万人口

全中国有15亿亩盐碱地

全世界有亿亩盐碱地

这些巨大的数据,由一个中国老人

搁在心头,我能听见

云层深处的阵阵惊雷

沧海,桑田

五千年文明史里

一束强光,稻浪起伏......

六十年

时光翻动书页

六十年

我读书学艺结婚生子

写不痛不痒的诗

偶尔梦想富贵与权力

最终或蝼蚁般不经意间速亡

六十年

你做一件事

把一粒种子

作为心头的春天培育

六十年

一群人跟定你

将青丝熬成白雪

将一条道路

走到绝处逢生

绿色革命

不是一场风花雪月

你们把一座山

扛在肩上艰难行走

每一步,都浸着血汗

每一步,都磕响大地

道路上没有灯光

可以原谅

挖坑、泼脏水、发冷箭

你们的心就忍不住

一阵阵颤栗

然而太阳终究要升起

英雄终究不会孤独

造纸、指南针、火药、印刷术

先人以世界四大发明

一次次登上人类的顶峰

你们揣着一颗稻种

把中华民族的荣耀推向高峰

杂交水稻——世界“第五大发明”

赢得的,必定是全世界的

——喝彩

龙红年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入选“湖南省三百文艺人才工程”。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诗探索》《十月》《诗选刊》等几十家刊物发表诗歌余首;出版诗集4部;作品30多次入选中国作协年度诗歌选本等;获诗刊社全球诗歌征文奖等省以上文学奖40多次。

湖南省诗歌学会团结开放包容多元湖南省诗歌学会于年8月2日在长沙正式成立,创办会刊《诗歌世界》。本会为全省性的诗歌组织,是自愿结合的群众团体,主要面向本会会员以及全省诗人服务,立足湖南,放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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